
宣和书谱1120年宋宣和二年,夏秋间,内臣奉命编纂《宣和书谱》共20卷。
记载宋徽宗时内府所藏名家法帖。
《宣和书谱》是中国北宋徽宗宣和年间由官方主持编撰的宫廷所藏书法作品的著录著作。
全书20卷,著录宣和时御府所藏历代法书墨迹,包括197人的1344件作品,按帝王及书体分类设卷。
每种书体前有叙论,述及各种书体的渊源和发展,依次为书法家小传、评论,最后列御府所藏作品目录。
体例精善,评论精审,资料丰富。
这是一部法书著录著作,凡二十卷,著录宋徽宗时御府所藏书迹。
其中历代帝王书一卷,正书四卷,行书六卷,草书八卷,八分书一卷。
自篆书以下各有叙论,阐述各书种的源流及其变革,论说所录书法家的标准和道理所在;终以制诏、诰命、补牒附录。
各卷有分目,人各一传,共立传一百九十七名书家;次为御府所藏法帖,凡一千二百四十馀件,立目不录文。
记录了宋徽宗时御府所藏书迹的《宣和书谱》,包括了篆书、正书、行书、草书等书体的代表人物。
《宣和书谱》作为传记文学也是值得一读的。
一这是一部法书著录著作,凡二十卷,著录宋徽宗时御府所藏书迹。
其中历代帝王书一卷,正书四卷,行书六卷,草书八卷,八分书一卷。
自篆书以下各有叙论,阐述各书种的源流及其变革,论说所录书家的标准和道理所在;终以制诏、诰命、补牒附录。
各卷有分目,人各一传,共立传一百九十七名书家;次为御府所藏法帖,凡一千二百四十馀件,立目不录文。
此书不著编撰者名氏,《四库全书提要》以为:“宋人之书,终于蔡京、蔡卞、米芾,殆即三人所定欤?”并以为:“芾、京、卞书法皆工,芾尤善于辨别,均为用其所长。
故宣和之政无一可观,而赏鉴则为独绝。
”还引录蔡絛《铁围山丛谈》语说明这一点。
《丛谈》称:“所见内府书目,唐人用硬黄临二王,至三千八百馀幅,颜鲁公墨迹至八百馀幅。
大凡欧、虞、褚、薛及唐名臣李太白、白乐天等书字,不可胜记。
独两人则有数矣,至二王《破姜》、《洛神》诸帖,真迹殆绝。
盖亦伪多焉。
”这说明徽宗内府所藏墨迹,赝品充斥。
然经米芾辨别鉴定,“今书所载,王羲之帖仅二百四十有二,王献之帖仅八十有九,频真卿帖仅二十有八。
盖其著于录者,亦精为汰简,鱼目之混罕矣”。
《宣和书谱》著于录者,无赝迹之累矣。
二《四库全书提要》认为此书殆即蔡京、蔡卞、米芾三人“所定”,今世学者多有否定,本文则认为不可简单否定。
所谓所定,当指从其书的内容体例、著录书家的标准及其品评等方面,进行审定是也。
米芾应是进行这种“审定”的重要作者之一。
米芾不仅是著名画家,在书法方面还是“宋四大家”之一。
尤其是他以“精鉴”著称。
他于宣和间擢书画博土,与宋徽宗要撰《宣和书谱》、《宣和画谱》两书不无密切联系。
宋徽宗书画皆工,他自然清楚他御府书画收藏甚富但又赝品充斥,若无在行的书画家进行鉴别,对书画家进行精当的品评,要撰此两书则是完全不可能的。
《宣和书谱》为米芾立传就谈到这一点说:“崇宁间四方承平,百揆时序,典章礼乐灿然一新,独以书画未有杰然超出前古者。
独膺简在,遂除书画两学博士,颇厌士论。
芾亦欣然就职,自以为己任。
”正是在米芾任职书画博士期间,《宣和书谱》、《宣和画谱》两书撰写完成。
蔡絛《铁围山丛谈》说:“崇宁初命宋乔年值御前书画所,乔年后罢去,继以米芾辈,迨至末年,上方所藏率至千计。
吾以宣和癸卯岁常得见其目。
”这里的“末年”,即“宣和癸卯岁”。
蔡愫乃蔡京子,他于这一年“常得见其目”,《四库全书提要》认为所指即“书画二谱”,“盖即就其目排比成书欤”!蔡京、蔡卞亦应是进行“审定”的重要作者。
京、卞皆工书,京又为徽宗所倚重,因此书画二谱交由京去定,是很自然的。
卞乃京弟,王安石女婿,又以善文章著称,哲宗时托以绍述,徽宗时虽有贬降,后又擢知枢密院,位不谓不重矣,因此让其参与“二谱”的“审定”,也不是不可能的。
读“书谱”王安石、蔡京二人小传,谓安石与神宗是“圣贤相遇,千载一时,其功业昭昭”;对蔡京更是通篇谀颂之词,谓其“前后三人相位,寅亮燮理,秉国之钧,实维阿衡,民所瞻仰,至于决大事建大议人所不能措意者,笑谈之间恢恢乎其有馀矣”,谓其书“笔力遒劲,巍巍若巨鳌之载昆仑,翩翩如大鹏之翻溟海,识与不识,见者莫不耸动,斯亦一时之壮观也”。
这使人想到,两传若不出于京、卞二人之手,也会经二人过目。
徽宗朝不用“元枯党人”,此“书谱”亦不录“元枯党”书家。
如苏轼、黄庭坚、文彦博、司马光这样的名家,特别是苏黄还是“宋四大家”中两大家,亦不见著录。
此不是因内府无他们的书迹,相反,徽宗还学过黄庭坚的书法,令米芾进过黄书的《千字文》。
这就涉及到“书谱”的内容和体例很可能是京、卞二昆仲参与“审定”所致。
……目录卷一历代诸帝后附晋武帝唐太宗唐明皇唐肃宗唐代宗唐德宗唐宣宗唐昭宗武则天梁太祖梁末帝周世宗卷二篆书叙论篆书李阳冰卫包唐元度释元雅益端献王徐铉章友直隶书叙论韩择木卷三正书叙论正书一钟繇萧思话王僧虔薛道衡褚遂良颜真卿徐浩元稹李商隐柳公权……文摘颜真卿颜真卿字清臣,师古五世从孙,琅邪人。
官至太子太师,封鲁郡公。
初登进士第,又擢制科。
以御史出使河陇,五原大旱,为决冤狱,而雨乃降,一郡霑足,人呼为“御史雨”。
守平原日,河朔二十三郡皆陷贼,平原独以有备完。
奏至明皇,为之叹息,想见其人。
然为奸邪辈所疾,卢杞尤不喜。
李希烈陷汝州,杞固遣真卿宣诏,士论惜之。
而真卿必行,见希烈知其不可以训,骂而死之惟其忠贯白曰,识高天下,故精神见于翰墨之表者,特立而兼括。
白篆籀分隶而下,同为一律,号书之大稚,岂不宜哉!论者谓其书“点如坠石,画如夏云,钩如屈金,戈如发弩”,此其大概也。
至其千变万化,各具一体,若《中兴颂》之闳伟,《家庙碑》之庄重,《仙坛记》之秀颖,《元鲁山铭》之深厚,又种种有不同者。
盖白有早年书《千佛寺碑》,已与欧、虞、徐、沈暮年之笔相上下。
及中兴以后,笔力迥与前异,亦其所得者愈老也。
欧阳修获其断碑而跋之云:“如忠臣烈土、道德君子,端严尊重,使人畏而爱之,虽其残阙,不忍弃也。
”其为名流所高如此。
后之俗学乃求其形似之末,以谓蚕头燕尾仅乃得之,曾不知以锥画沙之妙。
其心通而性得者,非可以糟粕议之也。
尝作《笔法十二意》,备尽师资之学。
然其正书,真足以垂世。
今御府所藏二十有八:正书:旌节敕,颜允南父惟正赠告,颜允南母商氏赠告,潘丞竹山书堂诗,朱巨川告,疏拙帖。
行书:争座前帖,争座后帖,送文殊碑文帖,顿首夫人帖,与李光颜太保帖,蔡明远鄱阳帖,刘太冲帖,刘中使帖,开府帖,卢侯帖,瑶台帖,篆籀帖,中夏帖,湖州帖,送书帖,乞米帖,乞脯帖,缣缃帖,马病帖,送辛晃序,祭伯父濠州刺史文(唐臣题跋)。
徐 浩徐浩字季海,越州人。
官至太子少师。
擢明经,有文辞,张说一见奇之,谓浩后来之英也。
由鲁山主薄荐为集贤技理。
肃宗立,由襄州刺史召授中书舍人。
四方诏令多出浩手,遣辞赡速,而书至精。
帝喜之,宠绝一时。
浩父峤之,善书,初以法授浩,浩益工,撰《法书论》一篇,为时楷模。
尝书四十二幅屏,八体皆备,草隶尤胜。
论者谓其力如怒猊抉石,渴骥箪泉。
盖浩书锋藏画心,力出字外,得意处往往近似王献之,开元以来未有比者。
写《花萼楼碑》甚工,顷长安兴庆池西南,巢贼之乱,兵火剥坏,无复存者。
袁昂尝评其书,谓“如南冈士大夫,徒好尚风范,终不免寒乞”。
以浩书殊乏天才,而窘在绳律故尔。
然议者以谓不然。
尝作《书法》以示子侄四,尽述古人积学所致,真不易之论。
且浩以书名,其妙实在楷法也四。
今御府所藏正书三:朱巨川告,小字存想法,宝林寺李 璟南唐伪主李璟字伯玉,先主升之长子,违命侯煜之父也。
幼已颖悟,既为主器,即典军旅,抚下有方略,时皆归之。
及嗣升位,能奉中州,以恩信结邻壤。
江左老稚不勤兵革者十有九年,亦霸道之雄也,宋齐丘以旧臣与先主为布衣交,挟不赏之功跋扈无前,即窜而死之,又其果敢如此!然于用武之寸,乃能台台修文,图回治具,故史称其富文学。
工正书,观其字乃积学所致,非偶合规矩。
其后煜亦以书名与钱仿相先后,盖其源流本有自也。
今御府所藏正书一:边镐奏状。
白居易白居易字乐天,家韩城,以刑部尚书致仕”。
居易敏悟绝人,工为文章。
顾况一旦其文,不觉自失曰:“吾谓斯文已绝,今复见子矣。
”擢进士,拔萃人为翰林,后贬江州司马。
然虽失志,能顺适所遇,若忘形骸者。
会昌初,家东都履道坊,居第疏沼植木,龙门构石楼,香山凿八节滩。
自号醉吟先生,或经月不茹荤。
又称香山居士,与胡杲、吉旼、郑据、刘真、卢真、张浑、狄兼谟、卢贞、燕集,皆高年不仕,人慕之,绘为《九老图》。
居易文章精切,然最工诗,长于讽谏得失,名传鸡林”。
初与元稹酬咏,故号“元白”;复与刘禹锡齐名,又号“刘白”。
始生七月,能指之无二字,盖以天禀。
观其书《丰年》、《洛下》两帖与夫杂诗,笔势翩翩。
大抵唐人作字无有不工者,如白居易以文章名世,至于字画不失书家法度,作行书妙处,与时名流相后先。
盖胸中渊著,流出笔下便过人数等,观之者亦想见其风概云。
今御府所藏行书五:丰年帖,洛下帖,生涯帖,刘郎中帖,送敏中归邠宁幕等诗。
裴 休裴休字公美,孟州济源人也,操守严正。
初偕昆弟隐于家塾,讲经著书,经年不出户。
有馈鹿者诸生共荐之,休不食曰:“蔬食犹不足,—今一啖肉,后何以继。
”擢进士第,举贤良方正异等。
历昭义、河东、凤翔、荆西四节度,官止太尉。
宣宗尝曰:“休真儒者。
”然好浮屠,居常不嗜酒肉。
讲求其说,演释颇多。
尝谓人之本心,灵明廓彻,广大虚寂,逐物迷己者不能达耳。
故其为人蕴藉,进止雍闲,行不瞰察。
然刻意翰墨,真楷遒媚,作行书尤有体法。
尝建化成寺,僧粉额以候休题。
他日见之,神色自若,以袖揾墨而为书之,字势奇绝,见者嗟赏。
今御府所藏行书一:判疏言状。
司空图司空图字圣表,河中虞乡人。
咸通未擢进士第,迁中书舍人,召拜兵部侍郎,以足疾固辞。
居中条山王官谷,名其亭曰休休。
作文以见志,以谓量才一宜休,揣分二宜休,耄而赜三宜休,自号为耐辱居士。
其父舆得徐浩真迹一屏题“朔风动秋草,边马有归心”,尤为精绝。
舆遂于其下记云:“怒猊抉石,渴骥奔泉,可以视《碧落》矣。
”因以戒图曰:“儒家之宝,莫逾此屏。
”图后为之志曰:“人之格状或峻,则其心必劲,视其笔迹,可以见其人。
”于是知图之于书非浅浅者。
及观其《赠誓光草书歌》,于行书尤妙知笔意。
史复称其志节凛凛与秋霜争严,考其书,抑又足见其高致云。
今御府所藏行书二:赠*光草书歌,赠詈光草书诗。
卢知猷唐卢知猷字子谟,失其世次。
以进士登第,复中宏辞,官至太子太师。
守饶州日,以善政闻,自此遂录用。
器量宏深,不与物竞,号称长者。
为文富赡,作字有楷法,时颇称之。
盖昔之为论者以楷为上,行次之,章草又次之,草书为下,以其难工者楷法,而易-仁者草字耳。
故前人定书,以王羲之楷法为第…,钟繇次之,自繇而下无人,则知其楷法者不可多得。
知猷之书有此者,是岂不学而能,及其注意于此非一日也。
然知猷虽以楷法称,而此所得惟行书耳。
今御府所藏行书一:送*光序。
吴 融吴融字子华,越州山阴人,官至翰林承旨。
祖翕有高世志,不应召辟,朝廷赐文简先生号。
融幼力学能世其家,文辞富赡,以进士登科第。
昭宗时指授作诏,多多益办,悉当帝意,为之咨赏。
求其作《草书歌》,痛论古人笔意。
至于行书字画称是,则知其留心于翰墨间复不浅耳,观其书自可以意得也。
今御府所藏五:行书:博士帖。
草书:付虬帖。
正书:赠*光送别诗,赠*光草书歌二。
韩 偓韩雇宇致光,京兆人。
佐河中府,拜左拾遗,迁中书舍人,官至翰林学士。
有诗集行于世,自号玉山樵人。
所著歌诗颇多,其间绮丽得意者数百篇,往往脍炙人口,或乐工配人声律,粉墙椒壁窃咏者不可胜纪。
自谓咀五色之灵芝,咽三清之瑞露,不然,何清词丽句如此之秀颖耶?考其字画,虽无誉于当世,然而行书亦复可喜。
尝读其《题怀素草书》诗云“怪石奔秋涧,寒藤挂古松;若教临水畔,字字恐成龙”之句,非潜心字学,其作语不能迨此。
后人有得其石本诗以赠,谓字体遒丽,辞句清逸,则知其茹芝饮露之语不为过也。
今御府所藏行书二;仆射帖,芝兰帖。
任 畴任畴,不知何许人也,颇工行书,其步骤类欧阳询,得险劲妩媚之妙山。
大抵唐人多宗欧虞褚柳,不知书法成于王氏羲献父子,散于百家,家自为学,各持一体,语其大成,则无有也。
故昔之为论者,谓欧阳真行出献之,及其成就,则别成一家。
于是风流则严于释智永,而润色则寡于虞世南,其优劣不能不与诸子相后先耳。
如畴者,又得询之一体,而非询之比,其品第固自可见。
盖以志其上者不可得,而乃得其次也。
今御府所藏行书一:郎中帖。
林藻林藻,不知何许人也,传记莫得而详其行实山。
作行书,其婉约丰妍处,得智永笔法为多。
有唐三百年,书者特盛,虽至经生辈,其落笔亦自可观。
盖唐人书学,自太宗建弘文馆为教养之地,一时习尚为盛。
至后之学者,随其所学而各有成就,如藻之于智永是也。
初永刻意学书于王羲之,颇得其妙,所乏者风神。
议者谓其章草人妙,隶书人能,于是一字之出可直五万㈤,其为当时所慕如此。
藻之步骤盖出入智永之域者,惜乎不能究永之学,亦交一臂而失之也。
今御府所藏行书一:深慰帖。
……岁在壬辰杏月 云水居士易木于桥山书院宣和书谱:卷一◎历代诸帝后附▲晋武帝司马氏,讳炎字安世,文帝之子也。
司马氏执魏国威柄。
凡三世矣,至武帝时神器始归之。
独江左有吴后附皓者,擅五十九年之业,一旦用王浚,唾手而得,故天下始一于晋。
夫可谓继志述事之主。
然以忧勤得之,以佚乐弃之,其后东西分裂而为两晋,后世论优劣,咸自武帝始。
喜作字,于草书尤工,落笔雄徤,挟英勇之气,毅然为一代祖,岂龊龊戏弄笔墨之末以取胜者。
惜乎不克终誉,而信贾充之言,舍卫瓘之忠,不为经远计以贻翼子,故为有为者之所痛恨也。
今御府所藏草书二:我师帖,善消息帖。
▲唐太宗唐太宗,李氏讳世民,高祖之次子。
有隋末首建大议,起太原,入长安,取天下如运诸掌。
故史称除隋之乱,比迹汤武;致治之美,庶几成康,夫可谓近古之英主。
方天下混一,四方无虞,乃留心翰墨,粉饰治具,雅好王羲之字,心慕手追,出内帑金帛,购人间遗墨,得真行草二千二百馀纸来上。
万几之馀,不废模仿。
先是释智永善羲之书,而虞世南师之,颇得其体。
太宗乃以书师世南,然尝患戈脚不工。
偶作“戬”字,遂空其落戈,令世南足之,以示魏征。
征曰:“今窥圣作,惟'戬’字戈法逼真。
”太宗叹其高于藻识,然自是益加工焉。
世南既亡,以褚遂良侍书,凡人间所上羲之帖,惟遂良究其真赝,故所学尤胜。
尝谓朝臣曰:“书学小道,初非急务,时或留心,犹胜弃日,然亦未有不学而得者。
朕少时临阵,料敌以形势为主,今吾学书亦然。
”又尝作《笔法》、《指意》、《笔意》三说以训学者,盖所得其在是欤。
复善飞白,一日宴三品以上于玄武门,作飞白以赐,臣下椉酒争取,以为娱乐。
置弘文馆,选贵游子弟有字性者,出禁中所藏书令斆学焉。
海内有善书者,亦许遣入馆。
由是十年间,翕然向化。
一日作真草屏幛以示群臣,其笔力遒劲,尤为一时之絶。
又尝赞羲之传,痛论字学,固亦见其髣髴。
观夫渊源,变态出于笔端者,信非一日之习,其所由来远矣。
今御府所藏一十有四:正书:诏勑。
行书:诏勑,道德勑,禊宴诗,江叔帖,艺韫帖,好谦帖,真迹帖,枇杷子帖,魏仲思改名勑。
草书:九仙门勑,晩来勑,手勑,无为帖。
▲唐明皇唐明皇讳隆基,睿宗第三子也。
其英武该通,具载本纪。
临轩之馀,留心翰墨。
初见翰苑书体狃于世习,鋭意作章草八分,遂摆脱旧学。
观其批张九龄表、赐裴耀卿诗,与夫《嘉宾》之勑、《五王》之赞,议者言其丰茂英特。
斯亦天禀,如八分书,北京义堂与东岳封禅碑,虽出于当时学士共相摹勒,然其风格大体皆有所授。
窦臮赋其书,以谓“风骨巨丽,碑板峥嵘;思如泉而吐凤,笔为海以吞鲸”,亦足以状其瑰伟也。
今御府所藏二十有五:隶书:五王赞,法空字,喜雪篇,太一字。
行书:赐赵宣王等勑,访道勑,嘉宾勑,赐李含光勑二,批答李含光表修斋二,批答李含光表谢赐,批答李含光表投璧,批答李含光表起居,批答李含光表香信,批答李含光表谢修功德,批答张九龄谢知制诰表,批答杨励俗等表,批答裴耀卿等雪篇表,批答裴耀卿等贺雨表,批答裴耀卿等奏谢宣示圣旨,赐裴耀卿等诗,鹡鸰颂,送虚已赴蜀川诗,春台望杂言。
▲唐肃宗唐肃宗讳亨,明皇第三子也。
天性仁孝,好学不倦,明皇酷爱与诸子异,开元二十五年乃立为太子。
明皇幸蜀,父老遮道乞留太子平贼,盖当时人心已知归矣。
迨其以天下元帅提孤军抗衡渔阳卷地之众,日消月化,雷驱电扫,终使海岳一清,宗庙如故,真不愧主器之托也。
即位之明年,遣韦见素迎上皇自蜀还京,使明皇感悟,自谓:“吾始得为天子父,不其美欤?”其盛德成功,虽未足以比迹汤武,而至于削平祸乱,再造唐室,亦杰然用武之君。
是以郭子仪、李光弼之徒,真天下豪杰之士,功名为中兴第一,皆肃宗善将将而能御之要,知英主自有真也。
肃宗早岁时,明皇为选佳士如贺知章等,侍读左右,气味渐摩,曾非一日。
又当明皇在御,以行书、八分、章草书为时矜式,肃宗以子职侍东宫,方温凊定省间,得无过庭之训?是宜行书亦有家法,而其气韵与能字者争衡也。
今御府所藏行书七:赐李含光勑二,批答郭子仪表,批答李季卿表,批答李含光表修斋,批答李含光表修功德,批答李含光表锡缣。
▲唐代宗唐代宗讳豫,肃宗长子也。
明皇诸孙百馀人,代宗最长,为嫡皇孙。
聪明寛厚,喜怒不形于色,好学强记,深于《易》象。
宵旰之暇,留心翰墨,于行书益工。
大抵有唐自太宗以还,世相祖袭,至代宗家学未坠。
论其笔力,则非有太宗、明皇超迈之气,然亦有足观者。
今及见者,《春日雨晴燕诸王》与夫《秋中月夜》之诗,笔法劲媚,尚可以追配昔人云。
今御府所藏行书七:南郊口号,岁功赞,守岁诗,秋中月夜诗,秋日诗,重阳诗,春日雨晴燕诸王诗。
▲唐德宗唐德宗讳适,代宗长子也。
初在宗藩,誉望已著。
性识强敏,一经于目,往往不待学而能。
其所以自任者,亦复如此。
齿胄之年,便为统帅。
既总万几,颇励精治道,思前王能事,以壮大猷。
故群臣章奏来上,皆即批答,笔无滞思,翰墨落落可观。
大抵唐以文皇喜字书之学,故后世子孙尚得遗法。
至于张官置吏以为侍书,世不乏人,良以此也。
陆贽以内相辅赞,奏牍动千百言,度其可否从违,常与贽所陈相当。
而流离兵火,遗散不复收,是以存者无几。
观其行书,笔意亦不愧前人云。
今御府所藏行书一:批答赵惠伯表。
▲唐宣宗唐宣宗讳忱,宪宗第十三子也。
性严重寡言,宫中以为不慧。
然精于听断,而专事明察,其所以黜陟臣下,皆出于已。
至于手写诏勑,而人一被识擢,则为时之荣遇。
大抵伤于太察,而无复仁恩之意,自是唐室至宣宗而复蹇矣。
当时法书之盛,如裴休辈尚能追步颜柳。
故诸宗承袭太宗之学,皆以翰墨流传,至宣宗复以行书称,盖其典刑犹在也。
今御府所藏行书三:赐李丛勑,赐李丛手勑,赐李丛手诏。
▲唐昭宗唐昭宗讳晔,懿宗第七子也。
为人明倩,多喜作书字。
初有志兴复,慨然思得非常之材,相图回治具,惜无以助之,当是时钱镠以节制领浙西,虽称臣不乏贡赋。
而实霸有一方,信英雄也。
然昭宗于此乃能笼络驾驭,推赤心置人腹中,使镠终唐室而不二心者,昭宗实有以归之也。
观其以《衣襟书》赐镠,当时不能无意。
其书虽不称于世,而兴复之志于斯可见矣。
今御府所藏行书一:赐钱镠衣襟书▲武则天武则天顺圣皇后武氏讳曌,并州文水人。
凛凛英断,脱去铅华脂韦气味,椉高宗溺爱而窥觎窃起。
遂能不出重闱深密之地,驾驭英雄,使人人各为其用,不旋踵踝移唐室。
使之善自推托有《周南?卷耳》之志,则其用心岂减古贤后妃哉!惜乎不知出此,乃欲以牝鸡司晨,宜乎不克令终,而张柬之等起而复子明辟也。
新史贬而传之,旧史以谓穷妖白首,良以为训。
考其出新意持臆说,增减前人笔画,自我作古为十九字,曰而(天)、(地)、○Z(日)、○子(月)、○(星)、(君)、(年)、(正)、(臣)、曌(照)、(戴)、(载)、(国)、(初)、(证)、(授)、(人圣)、(生)。
当时臣下奏章与天下书契,咸用其字。
然独能行于一世,而止唐之石刻载其字者,知其在则天时也。
虽然,亦本于喜作字。
初得晋王导十世孙方庆者家藏其祖父二十八人书迹,摹拓把玩,自此笔力益进,其行书骎骎稍能有丈夫胜气。
今御府所藏行书一:夜宴诗。
▲梁太祖梁太祖朱氏讳温,批答贺表行书字体,虽纯熟,然乏气韵。
当是笔吏所书。
方时温以唐之臣子,盗窃神器,故多引瑞物为受命之符。
唐天王下以土德,而继土者莫若金。
于是梁以金承之,而色尚白,所有之郡县,至有以白乌、白兔、白鹦鹉、白鹿为献者。
此表献白鹿也。
其奏章之臣,则有若韩建,有若杨陟,有若薛贻矩。
实在开平即位之岁,是其区区急于符契,以厌人心。
曾不知三代受命不约而应,如黄龙辅舟,银溢山赤,乌流王屋,以表殊休者,亦固有自。
时其承正统,又历年滋久,且无非应天顺人而作。
如温者,偶以黄巢馀党椉不利之际,初云归顺,终乃攘夺。
其自视治世,一显诸侯为不足,况复区区引符命哉?今御府所藏行书一:御批祥瑞表。
▲梁末帝梁末帝讳瑱,太祖温第四子也,以唐文德元年生于东京。
美容仪,为人沈厚,未尝妄语言,喜与闻人儒士游。
唐光化元年授河南府参军。
温受禅,封瑱均王。
伪凤历元年二月,瑱即位。
瑱无他伎,喜弄翰墨,多作行书批勑,大者或近盈尺。
笔势结密,有王氏羲、献帖法,流传到今,览之便知,非侍书者所能及也。
今御府所藏行书一:正明勑。
▲周世宗周世宗,柴氏,讳荣,睿武孝文皇帝太祖圣穆柴后之侄也。
丱岁事君后以孝谨闻,太祖爱之,及长,委以主器之重,乃克负荷。
迨其继明在御,因任旧臣,相与绍述前烈,増大基构。
摧高平之阵,而勍敌挫气;还秦凤之封,而远土开疆;以至江北燕南,取之如拾荆。
自非英杰之主,能克家若是耶?故宜神武之略,氤氲盘礴发于笔端,其运用处,自己过人远甚。
观《赐张昭诏》,有行书法,亦可见其略也。
今御府所藏行书一:赐张昭诏。
卷四正书二▲萧遘唐萧遘字得圣,兰陵人,璃之远孙也。
瑀武德初,帝委以枢莞,内外百务,悉瑀关决。
或引升御榻,呼曰“萧郎”。
官至左仆射。
遘咸通中擢进士第,累迁司空,封楚国公。
遘负大节,以王佐自任,慕李德裕为人。
及当国,风采峭整,天子器之。
始王铎主贡举而得遘,后与遘并显,遘善事之。
僖宗曰:“遘善事长,大臣和,予之幸也。
”遘曰:“不止以长,乃铎门生。
”僖宗笑曰:“铎选士,朕选宰相。
卿无负我。
”自瑀逮遘,凡八叶宰相,名德相望,与唐盛衰,世家之盛,古未之有。
遘之字画虽罕传于世,观其《景公》、《幽公》二帖,笔迹有廊庙之气而足规矩,学者未易到也。
今御府所藏二:正书:景公帖。
行书:幽公帖。
▲陆扆陆扆字文祥,苏州嘉兴人,丞相贽之族孙,后客于陕,因以家焉。
擢进士第,累迁翰林学士。
扆工属文,当时制诏,落笔而就,同僚自以为不及。
昭宗尝作赋,召令学士皆和之,扆时预焉,赋成文不加点,独先众人。
帝览而叹曰:“贞元时,陆贽、吴道元兄弟善内廷文,后无继者。
今联得之。
”。
颇加优重。
史称扆之才“敏速若注射”,信不诬矣。
亦善作真字,尝有《赠苔光草书歌》,笔迹不减古人,翰墨耀映,真可尚也。
今御府所藏正书一:赠詈光草书歌。
▲李蹊李蹊字景望,江都人也。
自幼好学,登进士第,相昭宗,官至太子少师,赠司徒。
家世藏书,多至万卷,时号“李书楼”。
喜著述,善注解,学者宗之,以为指南,真儒相也。
其书见于楷法处,是宜皆有胜韵。
大抵饱学宗儒,下笔处无一点俗气,而暗合书法,兹胸次使之然也。
至如世之学者,其字非不尽工,而气韵病俗者,政坐胸次之罪,非乏规矩耳。
如蹊能破万卷之书,则其字岂可以重规叠矩之末,当以气韵得之也。
今御府所藏正书一:送警光诗。
▲詹鸾詹鸾,不知何许人也。
作楷字,少者至蝇头许,位置宽绰,有大字法。
书《唐韵》极有功,近类神仙吴彩鸾,慕彩鸾故名焉。
昔李赤之慕李白,司马相如之慕蔺相如,盖类是也。
彩鸾以书《唐韵》名于时,至今断纸馀墨,今传宝之。
今鸾于斯亦然。
故知鸾于此不凡。
今御府所藏正书二:《唐韵》上、下。
▲顾绍孙顾绍孙,亡其世系,作正书类钟繇,所谓似之而非者。
盖泾渭同流,则清浊相去,不得不尔。
自三代书契降及汉末,无虑数变。
三国鼎立之初,人材并用,靡有孑遗,惟字学阙然不讲。
繇于是时不溺流俗,杰然追古,为一家法,而议者谓其丰筋多力,有云游雨骤之势。
后学鲜有继者,如绍孙,虽竭其智力,宁有一于是哉!然久假不归,乌知非有特其学之未至耳?今御府所藏正书一:儒素帖。
▲陆希声陆希声,吴人也,官至左仆射,家世有书名。
其六世伯父柬之,以草书高天下,议者有“乔松倚壁,野鹤盘空”之语;四世祖景融,又以博学工书擅名,璺璺相继,至希声一出,遂能复振家法,为佳子弟。
而希声尤善属文,通经史,喜著述,且精于正书,则祖武风流,顿还旧观。
钱若水常言古之善书,鲜有得笔法者,唐陆希声得之,凡五字:擫、押、钩、格、抵。
自言出自二王。
断与阳冰得之,希声后授之瞀光。
瞀光入长安,为翰林供奉,而希声尚未达,以诗寄之云:“笔下龙蛇似有冲,天池雷雨变逡巡。
寄言昔日不龟手,应念江头洴澼人。
”后得其法者,为一时之绝。
今御府所藏正书一:赠罾光诗。
▲杨鉅杨鉅,史失其传,喜作字,得正体。
其沉着处,有类钟繇,而点画则柳公权法也。
当时赠警光草书诗序者,无虑数十人,而各出一家之见以附载于文,独鉅之立论以性之与习,自是两途。
有字性不可以无学,有字学者复不可以无性,故其为言曰:“习而无性者其失也俗,性而无习者其失也狂。
”盖以谓有规矩绳墨者,其习也;至于超诣绝尘处,则非性不可。
二者相有以相成,相无以相废,至此然后可以论书欤!又为说曰:“羲之七子,独献之能嗣其学,则知用此以求古人,庶几天下书眼同一纲纽耳!”噫!鉅之能为此论,则能知书之病也夫!今御府所藏正书一:赠曾光草书序。
▲崔远崔远,其先博陵人也。
曾祖廷,同州刺史,子八人,皆有时誉,世以拟荀氏八龙。
珙,左仆射;珀,吏部尚书;玛,河中府节度使;馀并据显位,世以为荣。
均子澹,官至吏部侍郎,有才名,举止秀峙,时谓玉而冠者。
远,澹之子也。
有文,而风致整峻,世慕之曰“钉座梨”,言座之所珍也。
迁中书侍郎,后为右仆射。
自咸通后,有名其家历台阁藩镇者数十人,天下推士族之冠。
观其笔迹,虽不传于世,然《赠晋光帖》,其楷体可喜,想见其家范云。
今御府所藏正书一:送罾光诗。
▲张颚张颤,莫知其系,官至左司郎中。
幼好学,喜怍真书,字体谨严,率仿柳公权,而自成一家。
公权之学,出于颜真卿,加以盘结道劲,为时所重。
议者以谓如惊鸿避弋,饥鹰下鞲,盖以言其风骨峻做,而少和淑之气焉。
颉虽未足以方公权之工,而风致近古,用笔有力,亦可贵也。
观其所《赠晋光诗》云:“金殿圣人看纵笔,玉堂词客尽裁诗。
”则颉不独工于书,而尤长于赋咏也。
今御府所藏正书一:赠警光诗。
▲郑贾郑裔,史所不载,不知何许人也,所见者翰墨三传。
天复中,挈家自华至陈,迁徙无常,席不暇暖,亦未尝须臾废词翰也。
观其以楷法《题经藏诗》云:“万蕴千牌次碧牙,缥笺金字间明霞。
”而笔法清古,有羲献典则。
虽名不显于世,大率唐人篇章字画,纵复不造古人极致处,然亦各有一家风致。
今御府所藏正书一:题经藏诗。
▲戎昱戎昱,不知何许人也,建中间为虔州刺史。
作字有楷法,其用笔类段季展。
然筋骨太刚,殊乏婉媚,故雅德者避之。
尝书其自作《早梅诗》云:“应缘近水花先发,疑是经春雪未消。
”岂有得于此者,宜其字特奇崛,盖是挟胜气以作之耳。
且古人作字,或出于一手而优劣相望者,偶在一时之得意与否耳。
昱自写其诗,是亦其得意处,故其笔力不得不如是之健。
然求其左规右矩,则一出焉,一入焉,而不见其至也。
今御府所藏正书一:早梅诗。
▲赵模赵模,史阙其传,不知何许人也。
模喜书,工临仿。
始习羲献,学集成《千文》,其合处不减怀仁,然古劲则不迨。
盖翰墨之祖,必语羲献,而师之者,世难其人。
如晚生辈,以家学相承为一律,非不以王氏为宗,然其泥于形似。
而俗恶凡下者,病在索马于唐肆。
浮屠氏怀仁,乃能稍得。
故步固不易得,然至于奔逸绝尘处,则又不可以同日而语。
若模之书复出怀仁下,则所谓思其上者不可得,又思其次也。
噫,古人真难到耶!观《模集书》一帖,颇工楷法,信前人之论为不谬。
今御府所藏正书一:模集千字文。
卷五正书三▲许浑唐许浑,不知何许人也。
卯角为诗,已能超出童稚;及长秀发,颇为流辈所推。
正书字虽非专门,而洒落可爱,想见其风度。
浑作诗似杜牧,俊逸不及,而美丽过之。
古今学诗者,无不喜诵,故浑之名益着,而字画因之而并行也。
大中初,守监察御史,以疾告归,端居佚老。
有诗集行于世。
今御府所藏正书二:今体诗上、下乌丝栏。
▲张钦元张钦元,亡其传,官至奉礼郎。
作真字,喜书道释经,然不堕经生之学。
其远法钟繇,唯恐失真。
但去古既远,世习纷糅,故未能脱去前人畦畛,左规右矩,自守奴书之病⑥,是亦束于教者也,至如繇书幽深无际,古雅有馀,则又非钦元得窥其藩篱焉。
今御府所藏正书二:金刚经上、下。
▲杨庭杨庭,不知何许人也。
为时经生,作字得楷法之妙。
长寿间,一时为流辈推许。
唐以武后好奇立异,自我作古,至辄易一十九字。
当时如薛稷之流,亦复宗之。
庭尝书《五蕴论》,悉用武后所易字,而卷尾系经生臣名,要是一时奉命自应尔耳。
唐书法至经生自成一律,其间固有超绝者,便为名书。
如庭书,是亦有可观者。
今御府所藏正书一:▲景审景审,南阳人也。
工作诗,留心翰墨。
长庆中,以泥金正书《黄庭经》一轴,追慕王羲之法,字体独秀润而有典则。
又作诗以题其卷末云:“金粉为书重莫过,《黄庭》旧许右军多。
请看今日酬仁德,何似当时为爱鹅。
”大抵唐人类多任务书,然亦颇自珍惜。
如欧阳通初仿父询书,后亦名世,非狸毛为笔,犀象为管,未尝辄书。
审于《内景经》必粉金而写之,盖亦非率尔而作也。
今御府所藏正书一:黄庭经。
▲钮约钮约,史传不载。
善正书,作细字使人喜,见而忘倦。
盖其字画虽小,而圆劲成就,不乏精神,为呵喜者。
尝考昔人之论字,以谓大字难于结密而无间,小字难于宽绰而有馀。
结密而无间,《瘗鹤铭》近之;宽绰而有馀,《兰亭叙》近之。
盖约之小字,虽未足以比肩古人,而至其字形顿放,颇有意味。
亦不窘于边幅,而韵胜者。
今御府所藏正书一:小字三教经。
▲吴彩鸾女仙吴彩鸾,自言西山吴真君之女。
太和中,进士文萧客寓钟陵。
南方风俗,中秋夜,妇人相持踏歌,婆娑月影中,最为盛集,萧往观焉。
而彩鸾在歌场中,作调弄语以戏萧。
萧心悦之,伺歌罢,蹑踪其后。
至西山中,忽有青衣燃松明以烛路者。
彩鸾见萧,遂偕往,复历山椒,有宅在焉。
至其处,席未暇暖,而彩鸾据案,如府司治事,所问皆江湖丧溺人数。
萧他日询之,彩鸾初不答,问至再四,乃语之:“我仙子也,所领水府事。
”言未既,忽震雷迅发,云物冥晦。
彩鸾执手板伏地,作听罪状,如闻谪词云:“以汝泄机密事,罚为民妻一纪。
”彩鸾泣谢,谕萧曰:“与汝自有冥契,今当往人世矣。
”萧拙于为生,彩鸾为以小楷书《唐韵》一部,市五千钱为糊口计。
然不出一日间,能了十数万字,非人力可为也。
钱囊羞涩,复一日书之,且所市不过前日之数。
由是彩鸾《唐韵》,世多得之。
历十年,萧与彩鸾遂各乘一虎仙去。
《唐韵》字画虽小,而宽绰有馀,全不类世人笔,当于仙品中别有一种风气。
今御府所藏正书一十有三:唐韵平声上,唐韵平声下,唐韵上声,唐韵去声,唐韵入声,唐韵上下二,唐韵六。
▲杜光庭道士杜光庭,字宾圣,道号东瀛子,括苍人也。
传授真大师,特进检校太傅、太子宾客兼崇文馆大学上,行尚书户部侍郎、广成先生、上柱国、蔡国公。
光庭初意喜读经史,工词章翰墨之学。
懿宗设万言科取士,光庭试其艺不中,乃弃儒衣冠人道游。
意淡漠,着道家书颇研极至理,至条列科教自汉张道陵暨陆修靖撰集已来,始末备尽,于今羽流成宗之。
僖宗临御,光庭始充麟德殿文章应制,一时流辈为之敛衽,皆日学海千寻,辞林万叶,扶宗立教,海内一人而已。
尝撰《混元图》、《纪圣赋》、《广圣义历帝纪》暨歌诗杂文仅百馀卷。
喜自录所为诗文而字皆楷书,人争得之,故其书因诗文而有传。
一踞是得烟霞气味,虽不可以拟伦羲、献而迈往绝人,亦非世俗所能到也。
光庭尝一日忽谓门人曰:“占城方创真宫,工未毕,上帝命馀作岷峨主司,恐不久于人间世。
”他日因复谓真宫成矣,遂披法服与门,私子别而卒,异哉!信人材不特人间少,天上亦少。
▲梁元一道士梁元一,亡其乡里。
天资孤洁,不染世习。
丹药之暇,尤喜翰墨。
初慕钟、王楷法,久而出入规矩之外。
然其法严,其气逸,其格清。
其严也若秉简而立星坛,其逸也若御风而挥八极,其清也若秋霄之饮沆瀣。
凡以心专于抱一而不务外游,故其神凝而虑寂,据梧隐几,泯然身世之俱亡。
及乘兴一寓于挥洒,自然有超世绝俗之态矣。
观其书《太上内景经》,作小楷法而体兼众善,乃知游方之外者,非世习之所能及也。
今御府所藏正书一:太上内景经。
释昙林释昙林,莫知世贯。
作小楷下笔有力,一点画不妄作。
然修整自持,正类经生之品格高者。
有金书经目曰《金刚上味陀罗尼》,累数千字,终始一律,不失行次,便于疾读。
但恨拘窘法度,无飘然自僻之态。
然其一波三折笔之势,亦自不苟,岂其意于笔正特见严谨,亦可嘉矣。
今御府所藏正书一:金刚经。
▲钱镠五代吴越国钱镠,杭州临安人。
倜傥有大度,意气雄杰,乘唐末乱离,依闾里董昌啸聚乌合之众,名为御寇而实自蹈之。
然卒能用僖宗诏命,削平江浙而据有也。
当时以镇海军节度使复领镇东,节制精兵及三万。
昭宗即位加太子中书令,封本郡王。
梁室继兴为尚父,进封吴越国王。
至于后唐遂独有方面号令一十三郡垂四十年,修中州贡赋,籍无虚日。
风物繁庶,族系侈靡,浙人俚语目之日海龙君,言富盛若彼也。
方其与群英争逐,横槊马上,何暇议文墨耶?然而喜作正书,好吟咏,通图纬学,晚岁复降己下士。
幕客罗隐雅好讥评,虽及锣微时事,怡然不怒,人以大度称之。
状貌凛凛,亦人间一英物也。
所书复刚劲结密,似非出用武手,殆未易以学者规矩一律拟议耳。
逮艺祖有天下,其孙龊能纳土称藩,遂使后世子孙縻我爵禄,承承不绝,亦其英风馀泽,沾丐云仍者多矣。
今御府所藏正书一:贡枣帖▲李景南唐伪主李憬字伯玉,先主升之长子,违命侯煜之父也。
幼已颖悟,既为主器,即典军旅,抚下有方略,时皆归之。
及嗣异位,能奉中州,以恩信结邻壤。
江左老稚不勤兵革者十有九年,亦霸道之雄也。
宋齐丘以旧臣与先主为布衣交,挟不赏之功跋扈无前,即窜而死之,又其果敢如此!然于用武之时,乃能璺璺修文,图回治具,故史称其富文学。
工正书,观其字乃积学所致,非偶合规矩。
其后煜亦以书名与钱椒相先后,盖其源流本有自也。
今御府所藏正书一:边镐奏状。
▲薛贻矩薛贻矩字熙用,河东闻喜人也。
唐干符中登进士第,历集贤校理翰林学士,晚仕梁。
太祖爱其才,礼加优异,累官自仆射至守司空。
贻矩风仪秀耸,所与游者成一时之英杰。
自此声名籍甚。
喜弄愉墨,正书得古人用笔意。
且唐末接五代,工书者笔迹疑皆扫地矣,观其《赠警光草书序》秀润可观,一时学者亦鲜俪焉。
今御府所藏正书一:赠警光草书序▲卷六正书四卢汝弼五代卢汝弼字子谐,不知何许人也。
祖纶,唐贞元中有诗名,父简求,为河东节度使。
汝弼少力学,不喜为世胄,笃意科举,登进士第,文采秀丽,一时士大夫称之。
复留意书翰,作正书取法有归。
当五季士风凋弊,以字画名家者尤少。
汝弼能力振所学,诚不易得。
官至祠部郎中,知制诰,赠乓部尚书。
今御府所藏正书一:赠警光诗。
▲豆卢革豆卢革,史失其世。
遭五代离乱,避地麓延,守中山王处直辟为幕官。
同赋牡丹,革以桑柘对。
处直雅器重,迁节度判官。
唐庄宗讲求贤相,或以革名家子举之,遂召拜左丞相。
作正书虽有隐者态度,然要之不出五季人物风气。
其点画同为一律,非若杨凝式之书,在季世翰墨中如景星凤凰之杰出,宜革辈皆不以书得名也。
今御府所藏一十:正书:开讲帖,友公大德帖,郑长官帖,王郎君帖。
行书:大德帖,吾师帖,寒食帖,买花帖,顶辞帖,田园帖。
▲王仁裕王仁裕字德辇,天水人也。
官至太子少师。
幼不羁,唯以狗马弹射为务。
中年锐意于学。
一夕梦刊其腹肠胃引西江水以浣之,睹水中沙石皆有篆文。
及寤,胸中豁然,自是文性超敏。
洞晓音律,作诗仪千篇,目之曰《西江集》。
尝观《列御寇》言神遇为梦。
,谓以一体之盈虚消息,皆通于天地,应于万物,非偶然也。
王献之梦神人论书而字体加妙。
李峤梦得双笔而为文益工,斯皆精诚之至而感于鬼神者也。
仁裕翰墨虽无闻于时,观其《送张禹偁诗》,正书清劲,自成一家,岂非濯西江水之效欤?今御府所藏正书一:送张禹偁诗。
▲杨邠杨邠,魏州冠氏人也。
少为州掌籍史,事汉高祖官至枢密使。
隐帝即位,加中书侍郎平章事。
邠长于吏事。
执政以来,帑藏实,兵甲完,国用不乏,边鄙肃静,皆其功也。
末年留意搢绅,延客门下。
知经史有用,乃课吏传写。
至其作正书,虽不能造钟王之藩翰,然气格超迈粗有可观。
今御府所藏正书一:清潭等帖。
▲宋绶宋文臣宋绶字公垂,赵人也。
官至参知政事,谥日宣献。
其事业载之史牒详矣。
绶雅有记性,尝试童行《法华经》,诵十日,不复遗一字,盖其性与下愚相远如此!作字尤为时所推右。
然亦自喜其书,在翰苑日,凡制稿必集成篇,至于点画亦不妄作,意其文必附书以垂后世耳。
尝为小字正书整整可观,真是《黄庭经》、《乐毅论》一派之法。
在天圣、明道间,章献明肃后闻绶书名,乃命书楷法千文以规仁祖。
今绶所书《千文》,实天章阁所藏之书也。
其后佐我仁祖以参大政,亦基于此。
国初称能书者惟李建中与绶二人,而建中之字肥而重浊,或为时辈讥评,谓有五代以来衰乱之气,至绶则无间言。
盖其书富于法度,虽清癯而不弱,亦古人所难到者。
而议者又谓世之作字,于左右布置处或枯或秀,绶左右皆得笔,自非深造者特未易知。
绶有子日敏求,能世其家。
凡当时巨卿铭碣,必得敏求字为荣故二宋之书,人到于今称之。
今御府所藏正书八:草制,草札,密表,杜甫谒庙诗,和园池诗笔,飞白书上下二,千文。
▲蔡襄文臣蔡襄字君谟,兴化军人也。
官至端明殿学上。
博古尚气节,居谏垣乐言事。
初范仲淹被逐,馀靖、尹洙、欧阳修以极论援救,坐是皆罪贬。
襄于是作《四贤士》诗以高其风,天下成诵之。
守福州日,南方风俗,病者不食药而敦信巫觋,至垂死而恬然尚鬼,其利人之财者以蛊毒之,积年以为患,襄至,去巫觋而杀其害人者,故一方安堵而宿弊涤。
工字学,力将求配古人。
大字巨数尺,小字如毫发,笔力位置,大者不失结密,小者不失宽绰。
至于科斗、篆籀、正隶、飞白、行草、章草、颠草,靡不臻妙,而尤长于行,在前辈中自有一种风味。
笔甚劲而姿媚有馀,仁祖深爱其书,尝御制元舅陇西王李用和墓铭诏襄书之。
已而学士撰温仁皇后铭文,又诏襄书,而襄辞曰:“此待诏职也。
儒者之工书,所以自游息而已。
”仁祖亦不强之。
人谓古今能自重其书者,惟王献之与襄耳。
襄游戏茗事问,有前后《茶录》,复有《荔枝谱》,世人摹之石。
自珍其书,以为有翔龙舞凤之势,识者不以为过,而复推为本朝第一也。
论者以谓真行简札今为第一,正书为第二,大字为第三,草书为第四,其确论欤!此所得于正书为多。
今御府所藏正书三:南郊庆成诗,茶录,还颖诗。
▲石延年文臣石延年字曼卿,本幽州人。
官至太子中允秘阁校理。
少应进士举,真庙朝该三举进士,推恩补奉职,延年以母老不择禄而就。
久之,朝廷为改太常寺大祝,出知济州金乡县。
为邑有治声,凡两除监郡,一为大理丞,遂人馆。
然跌荡不羁,剧饮尚气节,视天下无难事,不为小廉曲谨以投苟合。
上书论事有谠语,朝廷用其计,令奉使河东籍乡兵。
既还,易服色,当时延年虽在秘阁而不屑,夜游浮沉间巷间,见者如遇于烟云中。
一日与酒徒诣肆中,纵饮衔杯无算,终席不交一语引去。
以此人异之,指其地为遇仙。
其在宝元、康定间,文词笔墨映照流辈,得之者不异南金大贝,以为珍藏。
其正书入妙品。
尤喜题壁,不择纸笔而得如意。
初沿汴而东,系舟泗水龟山下,佛祠释子以题殿榜为请,乃为剧饮,卷毡濡墨作方丈字,一挥而成,人以为绝笔。
异时范仲淹作文诔之云:“延年之笔,颜筋柳骨,散落人间,宝为神物。
”欧阳修亦作诗美之日:“延年醉题红粉壁,壁粉已剥昏烟煤。
河倾昆仑势曲折,雪压太华高崔嵬。
”其为名流推许如此。
今御府所藏正书一:西师诗▲陆经文臣陆经字子履,越人也。
官至集贤殿修撰。
作郡以儒术饰吏事,而所至以能称。
善真行书。
当时与苏舜钦为流辈,而笔法亦仅同一律。
前辈商文必求经为之书,故经之石刻殆遍天下。
若欧阳修《思颍》诸诗,得经书方喜甚称。
然多作正书,其典严以规矩自窘,譬之椎鲁如参,厚重如勃,亦盛德君子浑金朴玉所自表发也。
观者自应得之耳。
今御府所藏四:正书:蒲州诗,武林谣。
行书:萧相楼等诗,郊居等诗。
▲王子韶文臣王子韶字圣美,浙右人。
官至秘书少监。
宿学醇儒,知古今,以师资为己任。
方王安石以《字书》行于天下,而子韶亦作《字解》二十卷,大抵与王安石之书相违背,故其《解》藏于家而不传。
尤长于《孟子》而学者师其说。
一日子韶访一县令,正见令与举子谈《孟子》,县令者寡闻人也,不知子韶善此书,而与客谈不已,置子韶一隅,盖旁若无人也。
子韶日:“孟子不见诸侯,而首篇称'见梁惠王’何也?”令与客皆无对。
久之知子韶也,为之腼颜。
喜作正书,然亦出于力学。
至于三过笔,真可以挂万钧之重,盖其学本宗褚遂良、颜真卿而暮年自变为一家耳。
今御府所藏正书一:杜衍诗。
▲陈景元道士陈景元字太虚,师号真靖,自称碧虚子,建昌南城县人。
师高邮道士韩知正,已而别其师游天台山,遇鸿蒙先生张无梦授秘术。
自幼喜读书,至老不倦。
凡道书皆亲手自校写,积日穷年,为之佝偻。
每着书十袭藏之。
有佳客至,必发函具铅椠出客前,以求点定。
其乐善不已复如此。
然不泛交,未尝与俗予将迎,惟相善法云寺释法秀,人比之庐山陆修静交惠远也。
初游京师,居醴泉观,众请开讲。
神考闻其名,诏即其地设普天大醮,命撰青词以进。
既奏,称善,得旨赐对天章阁,遂得今师名。
又改章服,累迁至右街副道篆。
己卯,乞归庐山,复以葬亲为请,诏赐白金助之。
既归,行李无他物,百担皆经史也。
所居以道儒医书各为斋馆而区别之,四方学者来从其游,则随所类斋馆相与校雠,于是人人得尽其学,而所藏号为完书。
所役二奴,一日黄精,一日枸杞,驯而不狡,真有道者之役也。
一时大臣如王安石、王圭喜与游。
初归庐山,与安石作别,安石问其乞归之意,景元云:“本野人,而今为官身有吏责,触事遇嫌猜,不若归庐山为佳耳。
”安石韵其语,书静几间曰:“官身有吏责,触事有嫌猜。
野性难堪此,庐山归去来。
”复书其诗后云:“真靖自言如此。
”盖喜其不素谙也。
又尝与蔡卞论古今书法,至欧阳询则曰:“世皆知其体方而莫知其笔圆。
”卞颇服其膺。
生平不喜作草字,惟欲正书,大抵祖述王羲之《乐毅论》、《黄庭经》下逮欧阳询《化度寺碑》耳。
故其于古人法度中粗已赡足。
当其启手足之时,年已七十,沐浴改衣,韵语长啸声,正坐而逝其语云:“昔之委和,今之蜕质,非化非生,复吾真宅。
”世乃悟其尸解。
凡手自校正书有五千卷,注道经二卷,《老氏藏室纂微》二卷,《解庄子》十卷,编《高士传》百卷,所著文集二十卷,以至作《大洞经音义》,集注《灵宝度人经》,凡有益于学者,莫不致力焉。
今御府所藏八:正书:陶隐居传,高士传,乐毅传,相鹤经,陈谌等墓志,种玉故事行书:岩栖赋,试墨书等诗。
▲蒲云山人蒲云,西川汉州绵竹人也。
幼有方外之趣。
布裘筇杖,游山野间。
卖药得钱入酒家,醺然醉,类有道之士。
尤喜翰墨,作正书甚古。
尝以双钩字写河上公注《道经》,笔墨清细,若游丝紫汉,孤烟袅风,连绵不断。
或一笔而为数字,分布匀稳。
风味有馀,览之令人有凌虚之意。
大抵书法自科牛一散,学者纷纷。
于是有垂露、偃波、芝英、倒薤之说,各工其习,以文其一家之学,亦宜在所录也。
今御府所藏正书二:双钩道经,双钩德经。
▲释法晖释法晖,政和二年天宁节以细书经塔来上,效封人祝万岁寿。
作正书如半芝麻粒,写佛书十部,曰《妙法莲华经》,曰《楞严经》,曰《维摩经》,曰《圆觉经》,曰《金刚经》,曰《普贤行法经》,曰《大悲经》,曰《佛顶尊胜经》,曰《延寿经》,曰《仁王护国经》。
自塔顶起以至趺座,层级鳞鳞,不差毫末。
更为出香器置其中间而经字仅足,开卷翚飞,照映眼睫,恍然如郁罗萧台,突兀碧落,孕育气象,亦奇观也。
说者谓作此字取窍密室,正当下笔处容光一点明而不曜,故至细可书,复有嘹然眸子方办兹事。
然其字累数百万不容脱落始终如一,亦诚其心则有是耶。
今御府所藏正书一:细书经塔。
卷七行书叙论自隶法扫地而真几于拘,草几于放,介乎两间者行书有焉。
于是兼真则谓之真行,兼草则谓之行书。
爰自西汉之末,有颍川刘德升者,实为此体,而其法盖贵简易相间流行,故谓之行书。
德升而下,复有钟繇、胡昭者同出于德舁之门。
然昭用笔肥重,不若繇之瘦劲,故昭卒于无闻,而繇独得以行书显,当时谓繇善行押书者此也。
及晋王羲之、献之心得神会处,不由师授,故并臻其极,蔚然为翰墨之冠。
晚有王珉复善此学,而议其书者有峻如崧高、烂若列星之况。
信乎行书之在字学,非富规矩、有来历不能作此。
譬之千里之足,屈伏枥下,则成亏何在?及其缓辔阔步,争驰蚁封间,于是驽骥遂分。
书之有行,亦若也。
今得其自晋以来至于本朝,以行书名世者,凡五十有八人焉。
其间如晋之王檬,宋之薄绍之,唐虞世南、欧阳询、李邕、苏灵之之徒,各各自具一体,杰然出于其类者多矣。
本朝则有李建中、苏舜钦、陆经、王安石、蔡京,笔势翩翩,足以追配古人,名垂后世,有可观者。
于是类而裁之为一家法。
行书一王衍晋王衍字夷甫,琅邪临沂人。
相孝怀,官至太尉。
早岁颖悟,初诣山涛,涛嗟叹良久,目送其去曰:“何物老妪生宁馨儿。
”及长,闻誉四驰。
明悟若神,谓可比子贡,声名籍甚,倾动当世。
善谈名理,得庄老旨趣。
每论事有不安,随即更改,世号口中雌黄。
朝野翕然,谓之一世龙门。
手捉玉柄麈尾与手同色,顾恺之作《画赞》,亦称衍岩岩清峙,壁立千仞,斯足以仿佛其人也。
武帝闻之,问王戎曰:“衍于当世谁比?”戎曰:“当从古人中求耳。
”其为世所尚如此。
初好论从横之术,晚乃弃世事,口不言钱称“阿堵物”而已。
晋室士夫雅尚清谈者,衍为之倡也。
及为石勒所囚,心知必死,乃痛自引咎,慨然叹日:“向若不祖尚浮虚,戮力以正天下,犹不至此。
”其弟澄亦尝谓衍日:“兄形似道而神峰太俊,是宜不克令终。
”作行草尤妙,初非经意,而洒然痛快见于笔下,亦何事双钩、虚掌、八法、回腕哉?其自得于规矩之外,盖真是风尘物表脱去流俗者,不可以常理规之也。
今御府所藏行书一:尊夫人帖。
谢奕谢奕字无奕,秣陵人。
官至安西将军豫州刺史。
少有名誉。
初为剡令,与桓温善,温辟为安西司马。
敦笃布衣之好,于温坐,岸帻笑咏自若。
温尝曰:“我方外司马也。
”喜作字,尤长于行书,飘逸之气人人眉睫。
故窦皋以赋美之曰:“达士逸迹,乃川厄奕;毫翰云为,任兴所适。
”又见无奕之书,不拘于俗学之妙,而风气自高,当时以为达士也。
初从见尚为西州日有德政,既卒,州人思之,请以奕嗣尚,迁都督豫、司、冀、并四州事。
其知名缙绅间有素如此。
今御府所藏行书一:秋月帖。
桓温桓温字符子,谯国龙亢人。
官至丞相。
生未期温峤见之曰:“此儿有奇骨。
”故以温名之。
温豪爽有气概,姿貌雄伟而面有七星。
刘愤尝称其眼如紫石棱,须作猬毛磔,斯亦见其异也。
然温挺英迈之气韫文武之才,笼络贤杰,驾驭英雄,受寄扦城,用恢威略,功有可称者矣。
及总戎马之权,居形势之地,有睥睨窥觎之意,斯实斧钺之所宜加,人神之所同异也。
温墨迹见于世者尤少,然颇长于行草观其《收东道表》与夫法帖石刻,字势遒劲,有王、谢之馀韵,亦其英伟之气形之于心画也。
今御府所藏行书一:东道表谢安谢安字安石,世为秣陵人。
官至太保。
方时王谢两族各以文采相高,而安于谢族尤主斯文盟会,居伯仲群从问若师资礼。
尝与王蒙语,蒙曰:“此客密密,为来逼人。
”王导亦深器之。
四十不仕,高卧东山,屡违朝旨,天下翕然有公辅望。
及起,应辟为宰相。
当桓温跋扈,谈笑却之,终至于帖然而后已。
苻坚以百万之众饮马江左,势欲吞食晋国,人心危甚,而安用谢玄辈,亲授方略,各当其任,从容缓带,以威重压浮议,终至以寡胜众,一扫而群虏净尽。
使东晋社稷增重九鼎,皆安之力也。
若其风气蕴藉,为名流所慕,如拥鼻挥葵扇,又其馀耳。
盖是种种超诣,每经意处便非他人可到。
初慕羲之作草正字,而羲之有解书者。
后之评其字者,亦谓纵任自在,若螭盘虎踞之势,要当人能品也。
然其妙处,独隶与行草耳。
此所有惟行书为多。
其家若尚、若万、若道蕴,皆以书名世者,信有自来矣。
今御府所藏行书三:中郎帖,近问帖,善护帖。
谢万谢万字万石,官至豫州刺史。
其才器隽秀,颇喜矜持,故早得时誉。
简文帝初作相对,闻万名,召为抚军从事中郎。
万着白纶巾,衣鹤氅裘,履版而前。
既见,与简文共谈移日,其风致见重于时如此。
万工言论,善属文。
作字自得家学,清润遒劲,风度不凡。
然于行草最长,惜其岁月之久,少及见者。
独《鲠恨》一帖,尤着见于世。
其亦魏晋已来流传到眼者,类多哀悼语,此其然也。
今御府所藏行书二:贤妹帖,鲠恨帖。
陆玩陆玩字士瑶,吴人机从弟也。
器量洪雅,弱冠有美誉。
善翰墨,尤长行书。
及登公辅,谦逊不辟掾属,成帝闻而劝之,不得已从命,所辟皆寒素有行之士。
玩以弘重为人主所贵,禀性通雅不以名位格物,诱纳后进谦若布衣,缙绅之徒莫不依之。
时瑞星见,以疾不能造朝,亲书其表以贺,略日:“德合神明,嘉瑞屡臻,普天率土,莫不同庆。
”其笔力瘦硬有钟繇法。
然议者谓繇书如云鹤游天,群鸿戏水,行间茂密,实亦难过。
玩之字画,虽不期与之方驾,然雅重之气发于笔端而有典则,亦足以昭示于世也。
玩官至尚书令、兴平伯。
今御府所藏行书一:贺瑞星表晋元帝批附。
张翼张翼字君祖,下邳人。
官至东海太守。
善隶草,时穆帝令翼写王羲之手表。
穆帝自批其后,羲之殆不能辨真赝,久乃悟曰:“小人几欲乱真。
”王僧虔尝谓羲之书一朝人物莫有及者,而翼之书遂能乱真,故已咄咄羲之矣。
盖翼正书学钟繇,草书学羲之,皆极精妙。
当时与王修、江灌辈并驰争先,今观其行书,故可以想见其它云。
今御府所藏行书一舅氏帖。
王蒙王蒙字仲祖,太原晋阳人也。
官赠司徒。
蒙少时放纵不羁,晚节克己励行。
有风流美誉,虚己应物,思而后行,喜怒不形于色。
美姿容,居贫,帽钟人市,而市妪悦其貌遗以新者,时人以为达。
工隶书草法,俱入能品。
王僧虔以谓可比庾翼,议者小以为过论。
章草作人字法,尝谓趣之欲利,按之欲轻,世以蒙为知言。
然世所存者多行书,王安石初学其书颇得笔意。
论者以谓有横雨斜风之势,则蒙之书又可知矣。
今御府所藏行书一:馀杭帖。
王徽之王徽之字子猷,逸少冢嗣也,世家秣陵。
官至黄门侍郎。
初参桓温幕下为狂司马,忘形骸,无客礼,温优之不校也。
及佐桓冲,尤不事事,惟以手板拄颊云“西山朝来,致有爽气”而已,啸咏竹间,寄以天乐。
山阴雪夜,理舟诣戴,乘兴而往,尽兴而还,世称其真正以傲达凌物。
故名教之流或病之,要之亦王氏佳子弟也。
其作字亦自韵胜,羊欣谓尤长于行草,信不诬矣。
然律以家法,在羲献间持未可以甲乙论云。
今御府所藏行书四:僧伦帖,至节帖,仲宗帖,蔡家帖。
王邃王邃,失其世系。
官至平北将军徐州刺史,而世所传者特因其书尔。
作行书有羲献法,疑是其家子弟,故典刑具在,而后世,虽断纸馀墨亦复宝之也。
《婚事》一帖尤为人所知,流传至今,观其布置婉媚,构结有法,定非虚得名。
大抵字学之妙,晋人得之为多,而王氏之学尤盛焉。
今御府所藏行书一:婚事帖。
卷八行书二孔琳之宋孔琳之字彦琳,会稽山阴人。
官止祠部尚书。
琳之好文博古,至于音律之习无不超诣,作行草度越流辈。
方时以刚正自力,不能阿谀当前者,故奄奄众人后。
至于作字之工,人不得而掩遏也。
议者以谓飞流垂势,则吕梁之水焉。
二王已后略无其比。
王僧虔亦谓琳之书天然绝逸,极有笔力。
盖其所养豪放,耻事迟拙,故笔端流畅快健,若不凝滞于物者。
或以谓功夫少,此又责备春秋之法也。
今御府所藏行书一:日月帖。
陶弘景梁陶弘景字通明,丹阳秣陵人也。
身长七尺四寸,神采耸秀,有仙风道骨。
读书万馀卷,善琴棋,主草隶,而行书尤妙。
大率以钟王为法,骼力不至而逸气有馀。
然苦心笃志,未尝懈倦。
无纸墨则至于以荻画灰,苦恨无书以为楷式,则愿作主书吏。
故其答武帝论书云:“愚固博涉,患未能精。
”其刻意于学有至于此。
袁昂谓其书如吴兴小儿,形虽未成长,而骨体甚骏快;李嗣真亦云如丽景霜空,鹰隼初击:俱以骏快称。
今观其书,信乎其非虚言也。
弘景少得养生之道,初为诸王侍读,除奉朝请郎,上章辞禄,止于句容之句曲山。
自号华阳隐居,辟谷导引,老而童颜,真神仙中人也。
后赠中散大夫。
今御府所藏行书六:杨瑷瑶密帖,华阳洞天帖,屈画帖,茅山帖,带名帖,茅山仙迹。
王筠王筠字符礼,一字德裘,琅邪临沂人。
官至太子詹事。
筠天资颖悟,自七岁能属文,年十六为《芍药赋》,见者皆赏其奇绝。
及长而学益工,与从兄泰齐名。
一时如陈郡谢览,弟举亦有重誉。
人为之语曰:“谢有览举,王有养炬。
”炬即泰,养即筠,并小字也。
尚书令沈约为当时辞宗,每慎许可,见筠文必咨嗟吟咏,以为己所不逮。
尝作《草木十咏》,书于约郊居之壁不加篇题。
约谓人日:“此诗指物呈形,不假题目。
”一日,从容启梁高祖曰:“晚来名家,唯见王筠独步⑨。
”是约之所许,盖不诬矣。
迁中书舍人,掌东宫书记,昭明太子宴于元圃。
太子执筠之袖,抚刘孝绰之背云:“所谓'左把浮丘袖,右拍洪崖肩。
”其见重如此。
筠即僧虔之孙,僧虔以书名世,而筠于书遂复有家传之学。
尤喜手抄书史,至寓目瞥观皆即疏记,自是笔端复熟,纵使不学亦自超诣。
尤工行书。
然筠性洪厚,不以艺能高人,故于书世罕其传。
要是王谢家风范,自应度越流辈。
今御府所藏行书一:至节帖。
陈叔怀陈陈叔怀,不载于史,作行书笔画圆整,其《论梅发》一帖,字虽妩媚而中藏劲气。
如幽香孤艳凌轹冰雪者,其清致自应如此。
大抵昔人为文肆笔,莫不因其感发。
既得于心,遂应于手,亦自不知其所以然也,至如王羲之《来禽青李帖》,最为知名。
《梅帖》宜其为世所传也。
陈都江左,而梅本江淮物,因知叔怀其必江左人也。
今御府所藏行书一:梅发帖。
蔡凝蔡凝字子居,济阳考城人也。
以名公子选尚高宗女信义公主,拜驸马都尉。
幼警悟,闻见必晓,而风仪俊迈,容止详雅。
好儒学,博涉经传,喜为文辞;善草隶,而行书尤擅一时。
凝家世贵显,又身为国婿,既不为膏粱纨绮所移。
而字画秀润,风致尚可以追步晋人。
书法至陈故亦少变,如凝刻意字学,为时推许,岂易得哉!官至中书侍郎晋陵太守。
今御府所藏行书一:明希帖。
虞世南唐虞世南字伯施,越州馀姚人,官至银青光禄大夫、秘书监。
与兄世基执弟子礼于吴郡顾野王,力学不倦,至累旬不盥栉。
文章婉缛,慕仆射徐陵,由是声誉籍甚。
陈灭,与世基入隋。
世基辞章清劲过世南,而赡博不及,俱名重一时,议者以比晋二陆。
释智永善书得王羲之法,世南往师焉。
于是专心不懈,妙得其体,晚年正书遂与王羲之相先后。
当时与欧阳询皆以书称,议者以谓欧之与虞,智均力敌,亦犹韩卢之追东郭魏也。
虞则内含刚柔,欧则外露筋骨,君子藏器,以虞为优。
盖世南作字,不择纸笔,皆能如志。
立意沉粹,若登太华,百盘九折,委曲而入杳冥。
或以比罗绮娇春,鹩鸿戏海;层台缓步,高谢风尘:其亦善知书者。
族子纂,孙郁,皆能继世,而风骨不逮@。
世南外若不胜衣而中抗烈,论议持正,气无所屈。
唐文皇一见奇之,尝日:“与世南商略古今,有一言失,未尝不怅恨。
”乃诏曰:“世南一人有出世之才,遂兼五绝:一曰忠谠,二曰友悌,三曰博闻,四曰词藻,五曰书翰。
有一于此,足谓名臣,而世南兼之。
”其器重如此。
尝作《笔髓》,学者多宗焉。
有《孔子庙堂碑》、《千佛铭》、《师子赋》、《昭陵刻石铭》、《嘉瑞赋》最闻于时。
然世南虽以正书见称,而行书出奇处亦不在名流下。
此所得惟多行字耳。
今御府所藏一十有三:行书:积年帖,借乳钵帖,枕卧帖,蔬会帖,翰墨帖,贤士帖三,汝南公主铭稿。
草书:论道帖,关内帖,前书帖,临张芝平复帖。
欧阳询欧阳询字信本,潭州临湘人,官止太子率更令。
敏悟超绝,江总一见知其令器也,于是授以书传。
每读辄数行俱下,遂该洽经史,为时闻人。
初仕隋为太常博士,唐高祖微时数与游,既即位,累擢给事中。
询喜字,学王羲之书,后险劲瘦硬自成一家,议者以谓真行有献之法。
盖自羊欣、薄绍之已后略无勃敌,独智永恃兵精练,欲与棋鼓相攻。
而询猛锐长驱,智永亦复避锋,殆将为之夺气。
其作《付善奴传授法》,笔意殆尽,是诚有得者。
至鸡林遣使求询书,高祖闻而叹日:“询之书名,远播夷狄,彼观其迹,固谓形貌魁梧耶。
”当时名重如此。
询尝行见索靖所书碑,初唾之而去,后复来观,乃悟其妙,于是卧于其下者三日。
由是晚年笔力益刚劲,有执法面折庭之风。
或比之草里蛇惊,云间电发;至其笔画工巧,意态精密俊逸处,而人复比之孤峰崛起,四面削成心:论者皆非虚誉也。
然询以书得名实在正书,若《化度寺石刻》,其墨本为世所宝,学者虽尽力不能到也。
而张怀瑾又称其飞白、隶、行、草入妙,大小篆、章草人能。
盖亦各具一家之见。
然而询虽以正书为翰墨之冠,至于行字,又复变态百出,当是正书之亚。
此得其行字为多焉。
子通。
亦善书,临仿咄咄逼真。
今御府所藏四十:正书:卫灵公论,强弱论,节封奕事,节苏原事。
行书:秋风辞,周公帖,邹穆公帖,齐宣王帖,商读书帖,苟公帖,战国策帖,子卿帖,庾亮帖,张翰帖,度尚帖,戴逵帖,善奴帖三,祭祀帖,四时祭祀帖,百家帖,门籍帖,自遣帖,劝学帖,海上帖,隅噢帖,祖纳帖,守谦帖,薄冷帖,金兰帖,北游帖,讲书等帖,千文。
草书:孝经,院君帖,盈虚帖,京路帖,途路帖,京兆帖。
欧阳通欧阳通,潭州临湘人,官至司礼郎判纳言事。
父询以书名著于时。
通蚤孤,母徐氏教以父书,惧其家学不振,于是每遗通钱绐云:“质汝父书迹之直。
”通遂刻意临仿,不数年乃继询名,号“大小欧阳体”。
然行草得询之险劲,盘结分布,意态则有所未及,亦不失其为名书也。
通晚喜用狸毛为笔,覆以免毫,管用象犀,非得此不作字也。
其亦为标制,若询不择纸笔皆能如志,则通未为达论也。
至风节学艺,父子表见一时,为唐名臣,亦已美哉!今御府所藏行书二:节陈高祖本纪,千文。
陆柬之陆柬之,吴郡人也,官至朝散大夫守太子司议郎。
柬之,虞世南甥也,少学舅书,多作行字,晚擅出蓝之誉,遂将咄逼羲献。
落笔浑成,耻为飘扬绮靡之习。
如马不齐毛,人不栉沐,虽为时鄙,要是通人之达观。
但览之者,未必便能识其佳处。
论者以谓如偃盖之松,节节加劲,亦知言哉!然人材故自有分限,柬之书其隶行人妙,章草、草书入能,是亦未免其利钝也。
书《头陀碑》、《急就章》、《龙华寺额》、《武丘东山碑》最闻于时。
此所存者,特《头陀碑》、《急就章》耳。
今御府所藏六:行书:兰若碑,头陀寺记,兰亭诗,千文,临王羲之兰亭叙。
草书:急就章。
李邕李邕字泰和,扬州江都人也。
尝作北海守,故世“李北海”。
父善,有雅行,博通古今,然不能属文,人号曰“书簏”。
邕资性超悟,才力过人,精于翰墨,行草之名尤着。
善注《文选》,书成以问邕,不敢对,而意欲有所更。
善令邕补其遗,邕则附事见意,灿然明白。
善以其意不可夺,故两存其书。
邕一日谒特进李峤,言读书未备,愿一见秘书,及假直秘书,未几月而辞去。
峤惊问其奥篇隐帙,了辨如响,峤叹服之。
邕刚毅忠烈,临难不苟免。
少习文章,嫉恶如仇,不容于众,邪佞为之侧目。
然虽诎不进,而文名天下。
卢藏用谓之如干将镆铘,难与争锋,但虞伤缺耳。
邕初学变右军行法,顿锉起伏既得其妙,复乃摆脱旧习,笔力一新。
李阳冰谓之书中仙手。
裴休见其碑云:“观北海书,想见其风采。
”大抵人之才术多不兼称,王羲之以书掩其文,李淳风以术掩其学;文章书翰俱重于时,惟邕得之。
当时奉金帛而求邕书,前后所受巨万馀,自古未有如此之盛者也。
观邕之墨迹,其源流实出于羲之,议者以谓骨气洞达,奕奕如有神力,斯亦名不浮于实也。
杜甫作歌以美之日:“声华当健笔,洒落富清制。
”为世之所仰慕率都如此。
今御府所藏行书十:光王帖,检校帖,奂上人帖,阎爵帖,永康帖,披云帖,潭永帖,胜和帖,葛粉帖,古诗帖。
卷九行书三吴通玄唐吴通玄,海州人,官至起居舍人,与弟通微皆以博学、文章称于时。
善画及书,于行草尤长。
通玄举神童,补秘书正字,复擢文辞清丽科,调同州司户参军。
德宗立,与通微相继召为翰林学士。
顷之,迁起居舍人知制诰。
通玄不独以词章照映士林,而字画固自不凡,至德宗每有撰述,非得通玄笔卒不满意。
其词翰之妙,为时器重如此。
故当时名臣碑刻,往往得其书则夸以为荣。
至于文稿断幅残纸,人争传之。
今御府所藏行书三:鱼朝恩神道碑稿上下,度人经不完。
李白李白字太白,生于巴蜀,弥月之初,母梦长庚故图以取名。
岁知通书,及长,好击剑,落落不羁束。
喜与酒徒纵饮,世有六逸八仙之目。
贺知章一见号谪仙人,荐之明皇,以布衣召见金銮殿,为降肇步迎,如见园绮。
论世务,答蕃书,笔不停辍帝嘉之,以宝床赐食于前,手为和羹。
令待诏金马门,当时荣之。
未几不为亲近所喜,有诏放还。
裴回江左依李阳冰,爱谢家山水,有终焉之志。
澄江月满,拿舟夜渡,着宫锦袍吟啸其间,端是风尘表物也。
唐人作诗未有如杜甫,时白亦得差肩于甫。
至其名章俊语,郁郁芊芊之气见于毫端者,固已逼人是岂可与泥笔墨蹊径争工拙哉!尝作行书,有“乘兴踏月,西入酒家,不觉人物两忘,身在世外”一帖,字画尤飘逸,乃知白不特以诗名也。
今御府所藏五:行书:太华峰,乘兴帖。
草书:岁时文,咏酒诗,醉中帖。
张籍张籍字文昌,和州乌江人。
以进士登科,官至国子司业。
善书翰,行草为最。
性狷直不容物。
是时韩愈以文衡轻重天下士,而籍为愈客,且荐于朝。
自尔名播人口,一时贤士争与之游。
其作诗,善乐府,句法出诸客右。
观夫字画凛然,其典雅斡旋处,当自与文章相表里,不必以书专得名也。
且后世欲见韩门弟子之风采者,当于此求其仿佛。
今御府所藏行书一:希深帖。
裴游裴游,河东闻喜人,饱学问以荫补入官,官至兵部侍郎,谥日钦。
好直言极谏,謇謇有王臣节,虽不用于时,而人嘉其忠。
喜梁昭明所集《文选》,乃哀今昔辞章续而号之《大和通选》,颇契士论。
史复载其隶书,为时推右,晚岁行草尤胜。
当是其耿耿流于毫端者,故笔不病而韵是高耳。
昔人以书传f时,未必以字得名,盖或以忠义称,或以文章称,况身兼数器,而字画又佳如游者,诚不可多得也。
今御府所藏行书一:大司寇帖。
杜牧杜牧字牧之,樊川人也。
善属文,第进士,复举贤良方正。
宰相李德裕素奇其才。
历黄池等州刺史,人为考功知制诰,迁中书舍人。
牧刚正有奇节,不为龌龊小谨。
敢论列大事,指陈利病尤切时务。
于诗情致豪迈,人号“小杜”,以别杜甫。
其作《阿房宫赋》,辞彩尤丽,有诗人规谏之风,至今学者称之。
作行草气格雄健,与其文章相表里。
大抵书法至唐,自欧虞柳薛振起衰陋,故一时词人墨客落笔便有佳处,况如杜牧等辈耶?今御府所行书一:张好好诗。
李景让李景让字后己,并州文水人。
官至太子少保,谥日孝。
赠太尉橙之孙也,以荫补入官。
性方毅,敢言无忌惮。
宝历初为右拾遗,淮南节度使王播以饯十万市朝廷欢,求领盐钱,景让亟论不可。
由是上林高其操守。
其在朝廷上虽凛然有不可犯之色,而退食闺门则雍雍唯谨。
所居东部乐和里,人号乐和李公,史以谓清德纪之也。
观其书亦称所闻。
前人墨帖类非以书得名,然世之宝藏者特以其人耳。
况如景让德望议论一世所宗,其行书又足以追配古人。
当时如沈传师以书自名,而雅与景让厚,至为江西观察而表以自副,宜其所学故自超妙,是宜其翰墨所以有传也。
今御府所藏行书一:再拜郎中帖。
崔龟从崔龟从字符吉,史不载其何许人。
相文宗,官至宣武军节度使。
初以进士登第,复以贤良方正拔萃三中其科,天下翕然以师匠尊之。
故当时片文遗帖往往为世所宝,想见其儒宗气味,盖不必以书得名也。
今《宛陵行书帖》,乃其一耳。
大抵儒家者流,虽使不善书,其点画顿放处本自不恶,况唐人类皆善书,龟从又具学者之规范也。
今御府所藏行书一:宛陵帖。
自居易自居易字乐天,家韩城,以刑部尚书致仕。
居易敏悟绝人,工为文章。
顾况一见其文,不觉自失日:“吾谓斯文已绝,今复见子矣。
”擢进士,拔萃人为翰林。
后贬江州司马。
然虽失志,能顺适所遇,若忘形骸者。
会昌初,家东都履道坊,居第疏沼植木,龙门构石楼,香山凿八节滩。
自号醉吟先生,或经月不茹荤。
又称香山居士,与胡杲、吉欧、郑据、刘真、卢真、张浑、狄兼漠、卢贞、燕集,皆高年不仕,人慕之,绘为《九老图》。
居易文章精切,然最工诗,长于讽谏得失,名传鸡林。
初与元稹酬咏,故号“元白”;复与刘禹锡齐名,又号“刘白”。
始生七月,能指之无二字,盖以天禀。
观其书《丰年》、《洛下》两帖与夫杂诗,笔势翩翩。
大抵唐人作字无有不工者,如自居易以文章名世,至于字画不失书家法度,作行书妙处,与时名流相后先。
盖胸中渊着,流出笔下便过人数等,观之者亦想见其风概云。
今御府所藏行书五:丰年帖,洛下帖,生涯帖,刘郎中帖,送敏中归邠宁幕等诗。
裴休裴休字公美,孟州济源人也,操守严正。
初偕昆弟隐于家塾,讲经着书,经年不出户。
有馈鹿者诸生共荐之,休不食日:“蔬食犹不足,今一啖肉,后何以继。
”擢进士第,举贤良方正异等。
历昭义、河东、风翔、荆西四节度,官止太尉。
宣宗尝曰:“休真儒者。
”然好浮屠,居常不嗜酒肉。
讲求其说,演释颇多。
尝谓人之本心,灵明廓彻,广大虚寂,逐物迷己者不能达耳@。
故其为人蕴藉,进止雍闲,行不嗽察。
然刻意翰墨,真楷遒媚,作行书尤有体法。
尝建化成寺,僧粉额以候休题。
他日见之,神色自若,以袖捏墨而为书之,字势奇绝,见者嗟赏。
今御府所藏行书一:判疏言状。
司空图司空图字圣表,河中虞乡人。
咸通未擢进士第,迁中书舍人,召拜兵部侍郎,以足疾固辞。
居中条山王官谷,名其亭日休休。
作文以见志,以谓量才一宜休,揣分二宜休,耄而聩三宜休,自号为耐辱居士。
其父舆得徐浩真迹一屏题“朔风动秋草,边马有归心”,尤为精绝。
舆遂于基下记云:“怒猊抉石,渴骥奔泉,可以视《碧落》矣。
”因以戒图日:“儒家之宝,莫逾此屏。
”图后为之志日:“人之格状或峻,则其心必劲,视其笔迹,可以见其人。
”于是知图之于书非浅浅者。
及观其《赠警光草书歌》,于行书尤妙知笔意。
史复称其志节凛凛与秋霜争严,考其书,抑又足见其高致云。
今御府所藏行书二:赠警光草书歌,赠曾光草书诗。
卷十行书四卢知猷唐卢知猷字子漠,失其世次。
以进士登第,复中宏辞,官至太子太师。
守饶州日,以善政闻,自此遂录用。
器量宏深,不与物竞,号称长者。
为文富赡,作字有楷法,时颇称之。
盖昔之为论者以楷为上,行次之,章草又次之,草书为下,以其难工者楷法,而易工者草字耳。
故前人定书,以王羲之楷法为第一,钟繇次之,自繇而下无人,则知其楷法者不可多得。
知猷之书有此者,是岂不学而能,及其注意于此非一日也。
然知猷虽以楷法称,而此所得惟行书耳。
今御府所藏行书一:送警光序。
吴融吴融字子华,越州山阴人,官至翰林承旨。
祖翕有高世志,不应召辟,朝廷赐文简先生号。
融幼力学能世其家,文辞富赡,以进士登科第。
昭宗时指授作诏,多多益办,悉当帝意,为之咨赏。
求其怍《草书歌》,痛论古人笔意。
至于行书字画称是,则知其留心于翰墨间复不浅耳,观其书自可以意得也。
令御府所藏五:行书:博士帖。
草书:付虬帖。
正书:赠詈光送别诗,赠謦光草书歌二。
韩倔韩倔 字致光,京兆人。
佐河中府,拜左拾遗,迁中书舍人,官至翰林学士。
有诗集行于世,自号玉山樵人。
所著歌诗颇多,其间绮丽得意者数百篇,往往脍炙人口,或乐工配人声律,粉墙椒壁窃咏者不可胜纪。
自谓咀五色之灵芝,咽三清之瑞露,不然,何清词丽句如此之秀颖耶?考其字画,虽无誉于当世,然而行书亦复可喜。
尝读其《题怀素草书》诗云“怪石奔秋涧,寒藤挂古松;若教临水畔,字字恐成龙”之句,非潜心字学,其作语不能迨此。
后人有得其石本诗以赠,谓字体遒丽,辞句清逸,则知其乳汁饮露之语不为过也。
今御府所藏行书二:仆射帖,芝兰帖。
任畴任畴,不知何许人也,颇工行书,其步骤类欧阳询,得险劲妩媚之妙。
大抵唐人多宗欧虞褚柳,不知书法成于王氏羲献父子,散于百家,家自为学,各持一体,语其大成,则无有也。
故昔之为论者,谓欧阳真行出献之,及其成就,则别成一家。
于是风流则严于释智永,而润色则寡于虞世南,其优劣不能不与诸子相后先耳。
如畴者,又得询之一体,而非询之比,其品第固自可见。
盖以志其上者不可得,而乃得其次也。
今御府所藏行书一:郎中帖。
林藻林藻,不知何许人也,传记莫得而详其行实。
作行书,其婉约丰妍处,得智永笔法为多。
有唐三百年,书者特盛,虽至经生辈,其落笔亦自可观。
盖唐人书学,自太宗建弘文馆为教养之地,一时习尚为盛。
至后之学者,随其所学而各有成就,如藻之于智永是也。
初永刻意学书于王羲之,颇得其妙,所乏者风神。
议者谓其章草入妙,隶书入能,于是一字之出可直五万,其为当时所慕如此。
藻之步骤盖出入智永之域者,惜乎不能究永之学,亦交一臂而失之也。
今御府所藏行书一:深慰帖。
徐凝徐凝,进士也,亡其系。
喜作诗,当时赋庐山瀑布泉者,无虑千百辈,而凝为诗韵颇为时辈所推许。
其卒章云:“今古长如白练飞,一条界破青山色。
”自居易以元老词客为时领袖,亦作诗美之,以为不可企及。
自尔凝声名籍甚,而后世想见其风采者,独得此一诗也。
盖其宗居易者其论如此。
而耍者有恶诗之目,以此方之李杜之域,则特为凡陋耳。
凝之字画有行法,固当因时而见。
况其笔意自具儒家风范,非规规于学字者,存而论之,亦一种人物也。
今御府所藏行书二:黄鹤楼诗,荆巫梦思等诗。
韦荣宗韦荣宗,不知何许人也。
工正书、行草,而行草尤胜,学者多从之。
喜论书法,其得处皆吻合古人,亦技进乎道者也。
尝谓人日:“凡下笔,心注于手,然后可下,若少等闲,殆亦无凭。
”此杜牧论文章而日“不可以轻心掉之”,其近是耶。
又尝论笔法,其浅深、虚实、远近之宜,各有其理。
略日:“须浅其执,牢其笔,实其指,虚其掌。
”至论正书、行、草,则日:“真书小密,执宜近头;行书宽纵,执宜稍远;草书流逸,执宜更远。
远取点画长大,近欲分布齐均。
”是亦取羲之潜从其后观献之执笔之意。
其非妙得羲之法,未知超绝至是也。
今所有荣宗帖,凡论书者居其半,故知荣宗刻意是习,非苟然者矣。
今御府所藏六:行书:有德帖,传教帖,临钟繇中郎帖,长风帖,下笔帖。
正书:执笔帖。
苏灵芝苏灵芝,儒生也,史亡其传。
尝为易州刺史郭明肃书《候台记》,在幽燕地之地。
中州患难,得故胡人以墨本诣榷场,易绢十端,方与一本。
其后石刻为胡人所碎,或传奉使者过彼辨经界,指候台为证,故胡人碎而没之。
灵芝行书有二王法,而成就顿放当与徐浩雁行,戈脚复类世南体,亦善于临仿者。
在唐人翰墨中不易得,盖是集众善而成一家者也。
今御府所藏行书一:达摩铭。
薛涛妇人薛涛,成都倡妇也。
以诗名当时,虽失身卑下,而有林下风致,故词翰一出,则人争传以为玩。
作字无女子气,笔力峻激。
其行书妙处,颇得王羲之法,少加以学,亦卫夫人之流也。
每喜写己所作诗,语亦工,思致俊逸,法书警句,因而得名,非若公孙大娘舞剑器、黄四娘家法,托于杜甫而后有传也。
今御府所藏行书一:萱草等书。
鱼又玄道士鱼又玄,华阳人。
工行书,得王羲之笔意而清劲,不堕世俗之习,飘然有仙风道骨,可以想见其人。
《与崇道大师书》,作字吐辞,颇类所传武仙童书。
其论四行,殊有旨趣。
而其一曰勤洁,二曰严正,三曰定慧,四曰仁慈。
非深造自得,何足知此,宜笔端得晋人之高风。
今御府所藏行书:上崇道师书。
卷十一行书五释怀仁释怀仁,不载于传记,而书家或能言之。
积年学王羲之书,其合处几得意味,若语渊源,固未足以升羲之之堂也。
然点画富于法度,非初学所能到者。
昔太宗作《圣教序》,世有二本,其一褚遂良书,一则怀仁书,集羲之诸行字法所成也,二本皆为后学之宗。
模仿羲之之书,必自怀仁始。
岂羲之之绝尘处不可窥测,而形容王氏者,惟怀仁近其藩篱耶?亦似之而非,且世所有惟见其行字耳。
今御府所藏二:行书:圣教序。
草书:临晋王羲之往还等帖释行敦释行敦,莫详其世,作行书仪刑羲之笔法。
当天宝间寓安国寺,以书名于世。
尝录傅玄乐府,字画遒媚,富于绳墨,视王氏其犹得其门者。
然羲之真行,论者谓入神品。
正如庖丁之技,轮扁之斫,手与心会,不容外入,岂学者步趋能要其至耶?故行敦之书虽竭智力作意仿效,而气骨精神终不似真。
后有集王羲之书一十八家者,行敦乃其一也,是则心慕笔追亦自可佳耳。
今御府所藏行书一:乐府帖。
释齐己释齐己,姓胡,潭州益阳人。
少为浮图氏,学戒律之外,颇好吟咏。
亦留心书翰,传播四方,人以其诗并传,逮今多有存者。
尝住江陵之龙兴寺,与郑谷酬唱,积以成编,号《白莲集》行于世。
笔迹洒落得行字法,望之知其非寻常释子所书也。
颈有瘤,人号诗囊也。
然操行自高,未始妄谒侯门以冀知遇,人颇称之。
以是无今昔远近,人知齐己名,是亦墨名而儒行者耶,故世之所传多诗什稿草。
今御府所藏九:行书:拟嵇康绝交书,谢人惠笔诗,怀楚人诗,诸宫书怀等书,送冰禅侄诗,寄冰禅德诗,冰禅帖正书:庐岳诗,寄明上人诗。
罗隐五代罗隐字昭谏,馀杭人也。
生于唐末,有诗名,尤长于咏史。
多不称意,穷愁感慨之间,言或讥讽怒张,以故为时所黜固。
初名横,以十上不中第,乃更今名。
始到浙右谒钱镠,惧不见纳,遂以所为《更口》诗标于卷首。
其卒章云:“一个祢衡容不得,思量黄祖漫英雄。
”镠览之大笑,因加殊遇。
镠一日受朝廷节制之命,令沈崧者草谢表,崧盛述浙右之富。
隐即谕崧曰:“方兵火之馀,岂宜作此语。
”即更之云:“天寒而麋鹿曾游,日暮而牛羊不下。
”朝廷见之曰:“此罗隐辞也。
”粱开平初,太祖以右谏议大夫召,不至。
后节度使罗绍威密表为给事中。
隐虽不以书显名,作行书尤有唐人典刑。
观其《罗城记稿》诸帖,略无季世衰弱之习,盖自胸中所养,不为世俗浅陋所移尔。
今御府所藏行书四:外罗城记稿,三十一郎帖,喜慰帖,华阴樵寄帖。
韦庄韦庄字端己,杜陵人也,官至平章事。
性疏旷,不以小节自拘。
唐干宁中举进士第,有诗云:“大盗不将炉冶去,有心重筑太平基。
”时人以其有宰相器。
李询为两川宣谕使,辟为判官。
庄以中原多事,潜依王建,建奏为掌书记,寻为起居舍人。
及建开国,委任于庄,制度、号令,刑政、礼乐,皆庄所定。
当时作字名于世,但今所见者少。
观《借书》诸帖有行书法,非潜心于古而一意文词翰墨间,未易至此也。
今御府所藏行书三:借书帖,借乐章帖,米团帖。
张徐州张徐州者,失其名,因官徐州,故以为称。
业儒学,喜翰墨,志趣旷达,不以利名芥蒂于胸次。
作诗五篇,以“劝君”二字寓于其中,大抵以外形骸,齐鹏鹦为达理,岂与束缚名利之场同日而语哉!故其胸中流出而见于笔画者,无复有抗尘走俗之状。
作行书亦自不凡,笔力清劲,势若削玉。
因阅其诗,抑又使人起物外之想云。
今御府所藏行书一:劝君诗。
潘佑潘佑,史失其传,仕江南伪主李煜。
端方刚介,不亲外务,闭户读书,博通经史。
文章富赡,尤长于论议,时誉蔼然。
韩熙载、陈乔共荐之,以秘书省正字释褐,累迁中书舍人。
当时礼制损益,参决于佑。
凡所论列,利害明白,文采可观。
煜颇奇其说,遂见施用,由是恩宠特异。
观其行书诗帖,笔迹奕奕,超拔流俗,殆有东晋之遗风焉。
今御府所藏行书一:许坚等诗。
孙昭祚孙昭祚,亡其系,中书堂吏也。
习翰墨,尤长欧阳询行书法,尝用其体书《千文》传于世。
昔询论书,要在凝神静虑,审字势;四面停匀,八边具备,长短合度,粗细折中;以谓忙则失势,缓则骨痴,瘦则形枯,肥则质浊:此是最要妙处。
及观昭祚书《四色牡丹赋》,皆优游乎规矩之间,非深契其旨,讵能臻是耶?今御府所藏行书五:四色牡丹赋,终南山赋,阳春曲等诗,竹拄杖等诗,朱陈村等诗。
释应之释应之,莫知世次。
作行书,尝以文绢写进士沈崧《曲直不相人赋》,颇有气骨。
然笔法本学柳公权,至其分间布置,则殊乏飘逸,故学者病之。
昔公权作字,初出钟王,及其成就,则乃有惊鸿饥鹰之力,所以名高当世。
而外夷入贡,别载货贝以购其书。
如应之,岂得有此耶?譬之传神写照,或得其形似,而精神凝伫处,固未尝见之耳。
然非此则不足以见优劣云。
今御府所藏行书二:曲直不相入赋,即事等诗。
卷十二行书六李煜宋江南伪后主李煜字重光,早慧精敏,审音律,善书画。
其作大字,不事笔,卷帛而书之,皆能如意,世谓撮襟书。
复喜作颤掣势,人又目其状为金错刀。
尤喜作行书,落笔瘦硬而风神溢出。
然殊乏姿媚,如穷谷道人,酸寒书生,鹑衣而鸢肩,略无富贵之气。
要是当我祖宗应运之初,揭云汉奎壁昭回在上,彼窃据方郡者,皆奄奄无气,不复英伟,故见于书画者如此。
方煜归本朝,我艺祖尝日:“煜虽有文,只一翰林学士才耳。
”乃知笔力纵或可尚,方之雄才大略之君,亦几何哉!今御府所藏行书二十有四:行书:淮南子,春草赋,义天秤尺记,浩歌行,克己处分,批元奏状,礼三宝众圣贤仪,八师经,宫相诗,李憬草堂等诗,秋高等诗,牡丹等诗,古风诗二,论道帖,招贤诗帖,乐章罗帖,乐府三,临江山,杂文稿。
正书:金书心经,智藏道师真赞李建中文臣李建中,西洛人,官至殿中丞。
恬于进取,尝掌西京留守司御史台,至今谓之李西台。
居洛中,以林泉自娱。
善篆籀、草隶、八分,于真行尤精。
观其字体,初效王羲之,而气格不减徐浩。
当时士大夫得其笔迹,莫不争藏以为楷法。
作科斗书郭忠恕《汗简集》以献,颇见褒美。
处士唐异善书,世称其与建中相为左右,论书者以为尚有五代衰陋之气,盖以其作字淳厚不飘逸致然。
今御府所藏行书四:千题诗,雪花诗,韩见素致仕等诗,画屏等诗。
苏舜钦文臣苏舜钦字子美,其先世居蜀,后为开封人官至大理评事。
少以荫补从仕,已而中第,用范仲淹荐为集贤校理。
貌奇伟,工文章,历官有氅声?虽居下僚,而慷慨喜言事,一时名卿喜与之塑。
苎衍以女妻之,人谓冰清玉润。
作字沉着,而精神充实。
尤工行草,评书之流谓人妙品。
当时残章片简传播吞下,美其文翰者,有“花发上林,月混淮水”之语。
兄舜元,善篆隶,亦工草字,书名与舜钦相先后,盖是下笔处同一关纽也。
今御府所藏书五:行书:吴中诗草,游山草,学馆卧病等诗,梦归等诗。
草书:雉带箭等诗。
王安石王安石字介甫,本抚州人,后居金陵。
退相日,官特进荆国公。
既殁,谥曰文,追封舒王。
神考朝圣贤相遇,千载一时,其功业昭昭,简册具载。
当时安石慨然以真儒之道为倡于天下后世,盂自比于孟轲,其视扬雄、翰愈为不足道。
暮年归老金陵,浮沉渔樵间,跨驴挟册往来北山下,道傍醉尉虽谁何不复介意。
作小诗如壮岁语,出奇凌轹,脱去流俗,学者编为《北山诗》。
平生视富贵真如浮云,不溺于财利声色,信宗公伟人也。
凡佳字,率多淡墨疾书,初未尝略经意,惟达其辞而已。
然而使积学者尽力莫能到,岂其胸次有大过人者,故笔端造次便见不凡。
而评其书者,谓得晋宋人用笔法,美而不天饶,秀而不枯瘁,自是一世翰墨之英雄。
今御府所藏行书一:集句诗笔。
蔡京太师蔡京字符长,莆田人也。
早有时誉,擢进士甲科。
博通经史,挥洒篇翰,手不停缀。
美风姿,器量宏远。
为郎日,谒大丞相王畦,硅指其坐云:“公异日当居此,宜自爱重。
”继膺显用,入处要近,出典大藩。
自擢翰林承旨,前后三入相位,寅亮燮理,秉国之钧,实维阿衡,民所瞻仰。
至于决大事建大议,人所不能措意者,笑谈之间,恢恢乎其有馀矣⑨。
乃时丕承祗载,绍述先烈,于志无不继,于事无不述。
缉既坠之典,复甚盛之举,奠九鼎,建明堂,制礼作乐,兴贤举能,其以辅于一人而国事大定者,其力焉。
眷神考励精求治之初,起王安石相与图回至治,焕乎成一王法,休功盛烈,布在天下_其眷遇之隆,前无拟伦。
属嗣初以还。
赖子良弼,祗循先志,以克用人,故于眷倚比隆神考之于安石罔敢后焉。
于是二十年间天下无事,无一夫一物不被其泽,虽儿童走卒皆知其所以为太平宰相。
顷解机务,自朝廷至于遐陬异域,微而闾巷田亩间莫不惜其去。
故盛德至善,民至于今怀之。
喜为文词,作诗敏妙,得杜甫句律;制诰表章,用事详明,器体高妙。
于应制之际,挥翰勤敏,文不加点,若夙构者,未尝起稿。
然性尤嗜书,有临池之风。
初类沈传师,久之深得羲之笔意,自名一家。
其字严而不拘,逸而不外规矩。
正书如冠剑大臣议于庙堂之上,行书如贵胄公子,意气赫奕,光彩射人。
大字冠绝古今,鲜有俦匹。
本朝题榜不可胜计,作龟山二字,盘结壮重,笔力遒劲,巍巍若巨鳌之载昆仑,翩翩如大鹏之翻溟海,识与不识,见者莫不耸动,斯一时之壮观也。
大抵学者用笔有法,自占秘之,必口口亲授,非人不传。
由唐以来学者相宗,方造其妙,至五季失其所传,遂有衰陋之气。
京从兄襄深悟厥旨,其书为本朝第一。
而京独神会心契,得之于心,应之于手,可与方驾。
议者谓飘逸过之,至于断纸馀墨,人争宝焉。
喜写纨扇,得音不减王羲之之六角葵扇也。
其为世之所重如此。
所得惟行书为多。
今御府所藏七十有七:行书:御制诗并和,御制明节皇后传,观明节皇后像诗,奉安明节皇后诗,刘贵妃制,刘贤妃制,刘淑妃制,明达墓志文,宣和殿召辅臣记,琼兰殿壁山后记,瑶林殿双竹后记,澄漪殿观莲记。
玉宇洞后记,延福宫题名记,题澄庄等诗,回溪泛舟题名记,留题俩云轩,万年桥题名记,万岁山记,游艮岳祝寿诗,游艮岳诗,艮岳嚷嚷亭题记,题绛霄楼诗,萧闲馆题名,撷芳园记,芳华馆赏花诗,定鼎记额,梅竹雪雁诗二,繁杏水禽诗二,阅驳射序上下二,观碑记,题叶露降诗,再降甘露记,锡宴书题二,对属,题神霄宫诗,听降题名,步虚诗,太清乐,玉扶步虚词,柳真人步虚词,蓬莱仙步虚词,大仙留题诗,大仙诗曲,春宫诗二,雪诗二,魏将军歌,饮中八仙歌二,歌元丰,元丰行,骢马行二,古柏行二,丹青引三,送孔巢父诗二,送西京提刑诗二,曹霸画马诗二,洗兵马诗三,壶春堂观御题赏花诗,谢赐承平殿曲宴记表,宣和殿东阁屏山后记。
正书:千文。
蔡卞文臣蔡卞字符度,莆田人也。
少与其兄京游太学,驰声一时。
同年及进士第,王安石见而奇之,妻以女,使从己学。
得安石学术议论为多,自以王氏学擅一时,时流归之。
自少喜学书,初为颜行,笔势飘逸,但圆熟未至,故圭角稍鳝,其后自成一家。
亦长于大字,厚重结密,如其为人。
初安石镇金陵,作《精义堂记》,令卞书以进,由是神考知其明。
自尔进用,多文字职,至晚年高位犹不倦书写。
稍亲厚者必自书简牍,笔墨亦稍变,殊不类往时也。
然多喜作行书字。
今御府所藏行书六:进神验记,清净经,庄子刻意篇,杜甫骢马行,千文二。
刘正夫文臣刘正夫字德初,三衢人也。
少有文行,乡里畏服,及居太学,俊名籍甚,后登进士第,知名四方。
既被名擢立胡,謇謇有大臣节。
方时绍述熙丰,正左右辅佐一德之初,而正夫以精忠相与图回至治,其所以持盈守成,而熙丰之盛德美意灿然一新,正夫其有力焉。
方且登庸,不期月间得疾,卒不即用。
天下士夫皆为之嗟惜。
阅岁以疾不起,讣闻,帝震悼,为之辍朝。
正夫平日喜书学,多作行法,好与人论字。
尝谓字美观则不古,初见之则使人至爱,次见之则得其不到古人处,三见之则偏傍点画不合古者,历历在眼矣。
字不美观者必古,初见之则不甚爱,再见之则得其到古人处,三见之则偏傍点画亦历历在眼矣。
故观今之字如观文绣,观古人字如观钟鼎。
学古人字期于必到,若至妙处如会于道,则无愧于古矣。
人以为知言。
然平生不泥于此,亦不求人知。
所书字间有被旨承命为碑刻,以是传于世者绝少。
晚年间作逸字,独藏于家。
官至少宰,赠太师,谥文宪。
今御府所藏行书二:宣召记,泛舟题名。
来芾文臣米芾字符章,初居太原,后为襄阳人,官至礼部员外郎。
博闻尚古,不喜社举学。
性好洁,世号水淫。
违世宜俗,每与物杵,人又名巅。
善属文,作韵语不蹈袭一字。
崇宁间,四方承平,百揆时序,典章礼乐灿然一新,独以书画未有杰然超出前古者。
独膺简在,遂除书画两学士,颇厌士论。
芾亦欣然就职,自以为己任。
又诏作《黄庭小楷千文》以进,旋加褒美。
大抵书效羲之,诗追李白,篆宗史籀,隶法师宜官。
晚年出入规矩,深得意外之旨。
自谓''善书者只得一笔,我独有四面”。
识者然之。
方芾书时,其寸纸数字人争售之以为珍玩,至于请求碑榜而户外之屦常满。
家藏古帖由晋已来者甚富,乃名其所藏为宝晋斋。
好事簪缨之流,出其所有奇字,以求跋语增重其书。
而芾或喜之,即为作古纸临仿,便与真者无辨。
兼喜作画,尝为《楚山清晓图》,曾非俗师所能到也。
当时名世之流评其人物,以谓文则清雄绝俗,气则迈往凌云,字则超妙入神。
人以知言。
仍伟岸不羁,口无俗语,颀然束带一古君子。
故赠其诗者,有“衣冠唐制度,人物晋风流。
’’也。
然异议者,谓其字神锋太峻,有如强弩射三二卜垦,又如仲由未见孔子时风气。
其为论或如此。
且类多行书,世亦罕及。
有《山林集》一百卷藏予家。
今御府所藏行书二:千文二。
岑宗旦内臣岑宗旦字子文,开封人。
庆历初以父遗表通籍壁门。
然趣尚高远,不为苟合取容于世,年十匕弃官游东南山水间,不复事事。
至和中仁祖录功臣之世,复官之,凡历七任,至元丰初,又以寻医自请。
方神考为之时,王中正以才敏侍上,尝岸之于朝,宗旦耻折腰强颜奔走于贵公子之前,乃暂应召旨,卒不从仕,故自壮年遂拂衣有归与之志。
于是终九品官而无复遗恨,世颇高之。
暮年一无嗜好,如道人衲子,寄傲亲朋间,优游卒岁,略不为身后计,得酒辄醉酣,长哦挥洒,以为真乐。
其作诗以意为主,不在镌琢语言而已,故若浑金璞玉,见者知贵。
尝赋《听琴》诗,其略云:“琴中太古意,方外无为心;弹之道颇散,不弹理弥深;所以陶元亮,何须弦上音。
”其它皆类此。
又尝取古之善书者自汉迄唐,凡十有一人为论,以评其书日:“张芝如班输构堂凹,不可增减。
钟繇如盛德君子,容貌若愚。
语其众妙足以争造化者,羲之也;较其父风但恨乏天机者,献之也。
世南潜心羲之,盖若颜子之亚圣;徐浩比肩儒雅,有类仲由之勇态∞。
欧阳询得其正,故如庙堂衣冠,不失动静;柳公权得其劲,故如辕门列兵,森然环卫。
怀素之闲逸,故如翩翩真仙;真卿之淳谨,故厚重如周勃。
至如李邕,则举动不离规矩,而有亏适变之道焉。
”此皆其自得于心,积学于外,而其吐论所以不愧古人者与!然宗旦作字,尤善行书,如银钩虿尾,脱去妩媚,规模点画,当是苏舜钦之亚,顾笔力亦穷于此矣。
当时既有书名,人亦爱重,字画一出,偶得之者争相贾售。
治平中,英宗尝遣使谕旨,令书十扇以进。
宗旦即自为诗十篇上之,英祖为之嘉赏。
平时廪赐虽厚,而周给贫匮,随手散去。
方其治时,以所藏书千馀卷及别业僦缗,往归侄孙筌家,以就侍养。
而筌能以事父之礼事之,故得优游自适,不复以死生穷达为念。
年逾七十,神明不衰,及其委蛇,裕如也。
今御:府所藏行书四:太上道德经,晓赋,书评,崔白江湖等诗。
卷十三草书叙论篆隶之作古矣,至汉章帝时乃变而为草。
骚驳至两晋,王氏羲献父子遂进于妙。
汉如蔡邕,亦一时号为子墨卿也。
稽考古今法书,而独以草书为秦苦篆隶之难不能投速,故作草书。
是不知杜度倡之于汉,而张芝、皇象皆卓卓表见于时,崔瑗、崔星、罗晖、赵袭各以草书得名,世号章草。
至张伯英出,遂复脱落前习,以成今草。
且草之所自,议者纷如,或以为稿草之草,或以为草行之草,或以为赴急之书,或以为草昧之作。
然作谓之草则非正使,孔子所谓“为命禅谌草创之”是也。
若楚怀王使屈原造宪令,草稿未成,上官见欲夺之。
董仲舒欲言灾异,草稿未成,主父偃窃而奏之。
今犹以起草为稿者,其近之也。
世遂以草书为一家。
故自汉晋宋以还,以草书得名者为多。
姑以流传于今者,凡得六十五人,以其世次之,汉得张芝,蜀得诸葛亮,晋得张华、郗惰、王谢子弟辈十九人,宋得谢灵运、羊欣,齐得刘珉,梁得沈约辈三人,陈得江总辈九人,隋得释智永,唐得张颠、释怀素、亚栖辈二十人,五代得杜苟鹤、杨凝式辈三人,本朝得钱傲、米芾、蔡襄、杜衍等辈。
且不得人人而自举,特取其尤异者姑表其略。
自馀如仲翼之流,以草书自名,格律凡下,承袭晚唐所谓院体者,此其黜之。
草书一章草附张芝汉张芝字伯英,敦煌人也。
趣造高尚,学古不群,朝廷以有道征,不起,故时称张有道。
初师崔瑗、杜度作章草,遂擅出蓝之誉。
后乃脱落旧习,创立规范。
未尝少去笔砚,家有衣帛,必先书而后练,临池作字,池水尽黑。
每作楷字,则日“匆匆不暇草书”。
其精勤如此,故于草书尤工。
世所宝藏,寸纸不弃,韦仲将渭之草圣。
其笔力飞动,神变无极,几与造化者为友。
方时赵袭、罗晖亦以书称,颇自矜持。
芝尝自谓“上比雀、杜不足,下方罗、赵有馀”,人以为至论。
世谓芝书如汉武帝爱道,凭虚欲仙;或以似春虹饮涧,落霞浮浦,其知言哉!今御府所藏二:草书:冠军帖。
章草:消息帖。
曹植魏曹植字子建,沛国人。
魏太祖季子,封陈王,谥曰思。
早慧强记,累数十万言不忘。
甫十岁,属文若素构。
太祖疑其假手于人,植请面试,已而从膝下登铜雀,先诸郎赋就,文不加点。
太祖方怊其所得,信由天成,非学可到。
盖自诗道云亡,风流扫地,而植以八斗之才擅天下,遂以辞章为诸儒倡。
特以昆季间无棠棣之美,故终亦婴患。
七步之作,有感动人语,世为怜之。
至于学术愈工,自是不随世故与之低昂,有卓然而独存者。
然其胸中磊落发于笔墨间者,固自不恶尔。
观其以章草书《鹞雀赋》,可以想见其人也。
今御府所藏章草一:鹞雀赋。
诸葛亮蜀诸葛亮字孔明,琅邪阳都人也。
少孤,依从父玄。
玄卒,躬耕南阳,高卧不仕。
蜀先主三往见,然后起。
先主喜而谓其臣日:“吾之得亮,犹鱼之得水也。
”其王霸之略,皆先定于胸中,卒如所期。
尝自比管仲、乐毅,识者许之。
善画,亦喜作草字,虽不以书称,世得其遗迹必珍玩之。
有创物之智出予意匠,为木牛流马,皆足以惊世绝俗,而八阵图成得其要。
以是心画之妙,可以不学而能,盖绪馀以及于此耳。
仕蜀位至丞相。
今御府所藏草书一:远涉帖。
皇象吴皇象字休明,广陵人,官至侍中。
工八分篆草。
初学于杜度,作章草文而不华,质而不野,沉着痛快,世以书圣称。
论者以象书比龙蠖蛰启,伸椠腹行,盖言其蟠屈腾踔,有纵横自然之妙。
或谓如歌声绕梁,琴人舍徽,则又见其遗音馀韵,得之于笔墨外也。
象作八分,亦自雄逸,遂与蔡邕后先。
然人材固有分量,当时以象书为章草入神,八分入妙,篆入能,其亦善品藻者也。
今御府所藏章草书一:急就章。
张华晋张华字茂先,范阳方城人也。
父乎,魏渔阳太守,平没,华犹少。
其后孤贫无以为生,牧羊以资衣食,虽自晦田亩问,不为人所知。
有识之士见华者已奇之。
其后学业词藻日以富丽,阴阳、图纬、方技之书无不该通,时人莫测也。
而阮籍见之叹曰:“王佐才也。
”由是名著。
为本郡太守所荐,始登仕版,至晋为黄门侍郎。
华强记默识,四海之内若指诸掌。
作字尤工草书,不在模仿,其规矩气度似其人物。
见索靖,遂雅相厚善,深与结纳。
武帝尝问汉宫室制度及建章千门万户,应对如流。
又画地成图,率有次第,如在目中,至听者忘疲,观者骇瞩。
其心匠如是。
妙处自与神会,宜种种绝人。
没后家无馀资,所存惟文史。
史氏言华尝迁徙,遣车三十乘所载者也。
今御府所藏二:草书:得书帖。
行书:闻时帖。
杜预杜预字元凯,京兆杜陵人也。
汉杜度六世孙,初尚文帝妹高陆公主,起家拜尚书郎。
预博学多通,明于治忽,朝野称美,号为武库,言其无所不有也。
后迁镇南将军,以恺悌为政,民心归之,故又称为杜父。
而预好《左传》,自言以传成癖。
祖畿,魏尚书仆射;父恕,幽州刺史。
父祖三世善行草,皆以书驰名,而预闻誉尤着。
盖预以功名显,虽持节总戎,而身不跨马,射不穿札,每出师遣将,必在将帅之列,以是于翰墨间特见推重焉。
世尝称预德不可企及,功或庶几。
故平吴之后,勒功于二石,一置岘山之上,一投汉水之渊。
是知陵谷有迁,而不知石有时而磨灭也,岂不惑哉!观其好名如此,宜于游艺末习亦冀垂久。
太康中自渚宫还襄阳,将毕旧业。
因求古史策书及汲冢文。
虽修《春秋》学,然于字所得亦多矣。
其作草书尤有笔力,当时士大夫以家世比卫瑾父子。
预殁,追赠征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谥曰成。
今御府所藏草书一:十一月帖。
卫恒卫恒字巨山,河东人也。
官至黄门侍郎。
博雅不凡,作四体书,日草、日章草、日隶、日散隶。
然见于世者多其草字,论者以谓如插花美人,舞笑鉴台,是其便娟有馀,而刚健非所长也。
父瑾亦以能书名世,尝谓“我得伯英之筋,恒得其骨”。
弟宣善篆及草,名与父兄后先。
宣弟庭亦工草,恒之子仲宝、叔宝俱有能书名。
家学相传,四世不坠,盛哉!遂与王谢家遗风馀习相季孟也。
今御府所藏草书一:往来帖。
王浑王浑字符戎,太原晋阳人也。
佐武帝官至尚书左仆射,事君立朝有巨臣节,而所历之职每以最闻。
初,武帝议伐吴,诏浑于秣陵典领军政。
至王破吴擒皓,乃有不平之色,奏渚不受节度,士论以此少之。
及居宰辅,声望日减,《诗》所谓“靡不有初,鲜克有终”者也。
然而平吴之力,亦与漕略相上下。
晋室是依于浑为多,班班史册盖不没其实矣。
其作草字,盖是平日偶尔纪事,初非经心,然如风吹水自然成文者,其人本不凡耳。
有子济,遂以书名,良有源派也。
今御府所藏草书一:近见帖。
王戎王戎字浚冲,琅邪临沂人也,官止司徒。
戎幼而颖悟,神彩秀发。
是时阮籍已齿高,喜与为忘年友,每为竹林之游,谓其父浑日:“浚冲清赏,非卿伦也。
”裴楷见而奇之日:“戎眼烂烂如岩下电。
”其少成如此。
善吐辞,作草字得崔、杜法,妙鉴者多所称赏。
自是所造渊深,一出便在人上。
字画之工特游戏耳。
今御府所藏草书一:忻慰帖卷十四草书二陆机晋陆机字士衡,吴郡人也。
祖逊,吴丞相,父抗,吴大司马。
家世皆奕奕为当代显人,虽没,不泯也。
机身长七尺,其声如钟,自少以文章得名。
初受知于张华,谓人之为文恨才少,而机患其多,至有见文而自欲弃其所学者。
以故虽能章草,以才长见掩耳。
然机自归晋,闭门十年,笃志儒学,无所不窥,书特其馀事也。
官至平原内史。
今御府所藏二:章草:平复帖。
行书:望想帖。
索靖索靖字幼安,敦煌人,张芝之姊孙也。
官至征南司马。
少有出群之才,与乡人汜衷、张魁、索介、索永俱游太学,时称敦煌五能。
及举贤良方正,对策高第。
张勃荐之,谓靖才艺绝人,宜置台阁。
经史之暇,喜作字,遂以章草名动一时,学者宗之。
如欧阳询以翰墨自名,未尝妄许可,路见靖碑,初过而不问,徐视乃得之,至卧碑下不忍去。
王庭尝得靖书,每宝玩之,遭永嘉丧乱,乃四叠缀衣中以渡江。
故论者以为飘风忽举,鸷鸟乍飞,以状其道劲。
或以谓如雪岭孤松,冰河危石,以状其峻。
或以谓精熟至极,索不及张芝;妙有馀姿,张不及索靖。
或以谓八分亚韦钟,楷法过卫瑾。
何其得誉之甚!有至于此,非特人誉之也,而其自许亦甚高。
尝谓上稽科斗鸟篆之文,幽穷造化物象之奥,可以命杜度运指,张芝回腕。
要是靖自得意处,宜其刊名与羲献相后先也。
今御府所藏章草四:璺就章,月仪,出师帖,七月帖郗鉴郗鉴字道徽,高平金乡人。
官至侍中。
少孤贫,躬耕陇亩,而未尝废书。
沉酣经史,刻意翰墨,以儒雅得名,间自有乐处。
学优人仕,政复可观。
有女,将以妻王氏子弟,间有东床坦腹食者,便知是佳婿,于鉴裁甚高。
作草字下笔刚决,略无留滞,厚实深沉,丰茂宏丽而不乏风神。
盖瘦则风神生,而鉴书厚实丰茂,宜堕于朴野,而笔力乃尔激峻!此所以宜知名于时也。
今御府所藏草书一:兰陵帖。
郗揞郗揞字方回,高平金乡人也。
官至司马。
父鉴,以草书称,古劲超绝,后所不能窥其藩篱。
至倍。
乃能接翼,遂与张芝齐名。
作章草尤工,下笔若冰释泉涌,云奔龙腾,态度既多,筋骨有馀。
王僧虔以谓倌书亚王羲之,岂妄论也。
情妻傅氏亦善书,子超尤得家传之妙。
今御府所藏二:章草:谅弟帖。
草书:远近帖。
王廛王廛字世将,琅邪临沂人也。
官至平南将军、荆州刺史。
才能属文,工书画,至音律、射御游艺无不精绝,作草隶、飞白得张芝、卫瑾遗法。
自王羲之过江前,廛号为独步。
羲之盖廛犹子,廛尝属之日:“吾无殊功异业与后人师法,惟书画可传。
”其自许如此。
王僧虔谓廛书为右军法,亦知其自信之笃也。
独其草书为世所传。
今御府所藏四:草书:仲春帖。
章草:郑夫人帖。
行书:贺雪表,嫂何如帖。
王敦王敦字处仲,司徒导之从兄,尚武帝女,自驸马都尉迁左将军,都督征讨诸军事。
敦性简脱,喜颠草。
自历官已来,以威名自任,及杖节专征,负勋恃势而肆骄陵,识者以蜂目已露,豺声未发耳。
后果有窥窃晋祚之志,弃亲用羁,背贤任恶,以钱风沈充为谋主,逆凶慝,诬忠良,如周嵩辈直亮忠义而皆罹祸,天下为之骇心。
当时虽不及显诛,而卒至剖棺戮尸,以彰元恶,观者莫不称庆。
敦初以工书得家传之学,其笔势雄健,如对武帝击鼓,振袖扬袍,旁若无人。
而飞扬跋扈之状,固已想见其恶逆,宜在所不录。
姑留此帖,非以为玩也,盖谓淳化中太宗收入法帖,故不可得而削去。
然因其字而见其行,因其行而得其恶,亦足以为万世奸臣贼子诫云。
今御府所藏草书一:蜡节帖。
王导王导字茂弘,琅邪临沂人。
官至太保、司徒,谥文献。
导少有风鉴,识量清远,简素寡欲,家无馀赀。
方年十四,有见而奇之者云:“此儿容貌志气,将相之器也。
”元帝渡江之初,导与群从辅成其业,使晋祚中兴,真社稷之臣也,非常流可得拟者。
导善作字,规模前人。
初师钟繇、卫壤,力学不倦,至丧乱狼狈,犹携钟繇《宣示帖》过江,则其拳拳之心可知也。
行草尤工,然论者以谓疏柯迥擢,密叶危阴,虽秀有馀而实不足。
晋元、明二帝并工书,皆推难于导,故当世尤所贵重。
子恬、洽皆以书名,时人方为杜、卫焉。
唐王方庆,导之后裔也,尝以自导而下十一世书上则天后,后令崔融为《宝章集》序其事以赐之,举朝为荣。
今御府所藏草书二:省示帖,改朔帖。
王恬王恬字钦豫,丞相导之次子也。
虽世以儒传家,而恬最好武,驰马试剑,不为门阀所器;傲诞不拘礼法,气岸凌轹,流辈轻之。
然晚节好士多能,善隶书,于草字尤妙。
稍迁中书郎,明帝欲以为中,令,导固辞,从之。
后为会稽内史,加散骑常侍“。
是时张翼以书得名,议者谓不能过恬,则王氏父子群从各有远过人者。
今御府所藏草书一:得示帖。
王洽王洽字钦和,官止中书令,王导子,羲之族弟电。
洽于导诸子中最为白眉,当时与苟羡俱有美称。
而洽理识明敏,书兼众体,于行草尤工,挥毫落纸,有郢匠运斤成风之妙。
羲之尝谓洽日:“弟遂不减吾。
”或以谓过论。
王僧虔亦谓洽与羲之书俱变古形,不尔至今犹法钟张,则僧虔岂妄许可耶?妻荀氏亦以书称。
洽于书特馀事耳。
方穆帝诏拜领军,寻加中书令,待洽以友臣之义。
洽固辞,表疏凡十上,则其所养可知也。
今御府所藏四:草书:叙还帖。
行书:仁爱帖,兄子帖,承问帖。
王珣王珣字符琳,导之孙,洽之子也,与弟珉俱有名。
官芋尚书令。
殉三世以能书称。
晋孝武帝雅好典籍,珣与殷仲堪、徐邈、王恭、郗恢等并以才学文章被遇。
尝梦人以大笔如椽与之,既觉,语人曰:“此当有大手笔。
”于是殉词翰为当时宗师。
然当时以弟珉书名尤着,故有“僧弥难为兄”之语。
僧弥,珉之小字也。
则知殉之所以见知者不在书,盖其家范世学乃晋室之所慕者,此珣之草圣亦有传焉。
今御府所藏有二:草书:三月帖。
行书:伯远帖。
王珉王珉字季琰,导之孙,洽之少子也,官至中书令。
少有才艺,工隶及行草。
世所宝者特是草圣,名出兄殉之右。
时人为语日:“法护非不佳,僧弥难为兄。
”法护,殉之小字也。
自导至珉,三世以书名著,人以方杜度、卫瑾二氏焉。
尝以四匹缣素,自旦及暮,操笔一挥,首尾如一,亦无误字。
王献之见而戏之曰:“弟书如骑骡,疆啜欲度骅骝前。
”故当时遂与献之齐名。
以珉尝代献之兼中书令,世谓献之为大令,珉为小令。
论者谓珉书弓善矢良,兵利马疾,突围破敌,难与争锋。
其亦知言也。
妻江氏亦善书。
今御府所藏二:草书:力书帖行书:镇抚帖卷十五草书三谢尚晋谢尚字仁祖,秣陵人,豫章太守鲲之子也。
官止尚书仆射。
尚幼有至性,颖悟绝伦,脱落细行,不为流俗之事。
善乐律,博综众艺,作草书深得昔人行笔之意。
论者以比注飞涧之瀑溜,投全牛之虚刃,盖得之矣。
司徒王导深器之,常以似王戎,每呼为小安丰。
当时其得誉如此。
今御府所藏草书一:馀寒帖。
庾翼庾翼字稚恭,颍川人,官至安西将军、荆州刺史。
善草隶,与王羲之并驰争先。
方羲之学者多所崇重,翼多所不平,因寄书昆弟辈云:“可谓憎家鸡,好野雉也。
”兄亮字符规,亦有书名,尝就羲之求书法,羲之答云:“翼在彼,岂复假此!”是知翼之书固自超绝,其为当日书家名流所推先如此。
其自许亦自高,要是其所得非晚生后学浅浅所能追逐也。
今御府所藏二:草书:步征帖。
行书:盛事帖。
王羲之王羲之字逸少,导之从子,官至右卫将军。
幼讷于言,人未之知。
年十三谒周颉,颉一见奇之,时重牛心炙,坐客未举,颧先以啖之,于是始知名于时。
及长,工谈辨,以骨鲠称。
尤善隶草,为今昔之冠。
然其得名乃专以草圣,论者称其笔势,以为飘若游云,矫若惊龙。
尤为从伯司徒导所器重,当时朝廷公卿皆爱其才。
羲之每自称:“我书比钟繇当抗衡,比张芝犹当雁行也。
”然初以谓不迨庾翼、郗情,及其暮年造妙,尝以章草答庾亮,而翼见之辄叹伏,因与羲之书曰:“忽见足下答家兄书,焕若神明,顿还旧观凹。
”会稽有佳山水,名士多居之。
羲之既渡浙江,亦复有终焉之志。
尝与同志宴集于会稽之兰亭,羲之自为序以申其志。
羲之性爱鹅,山阴有道士养鹅,于是往观焉。
意甚悦,因求市。
道士云:“为写《道德经》,当举群相赠。
”羲之欣然写毕,笼鹅而归。
其趋尚超绝,非碌碌者所能望尘。
又尝在蕺山见一老姥持六角竹扇,羲之索其扇为各书五字。
姥有愠色,因谓姥曰:“但言是王右军书,以求百钱直。
”姥如其言,人争售之。
其书为世所重如此。
梁武帝评之曰:“势如龙跃天门,虎卧凤阁,故历代宝之,永以为训。
”其亦善于拟伦也。
羲之少学卫夫人书,自谓深穷,及过江游名山间,见李斯、曹喜、钟繇、梁鹄等字,又去洛见蔡邕石经,于从弟洽处复见张昶《华岳碑》,始喟然叹曰:“学卫夫人书徒费年月。
”或谓其得笔法于白云先生。
暮年乃作《笔阵图》、《笔势论》、《用笔赋》、《草书势》等以遗训其子孙。
妻郗氏,亦甚工书。
有七子,为世所称者五人:玄之、凝之、徽之、操之、献之,并工草隶,而献之最知名。
凝之妻谢道韫有才华,亦善书。
家传之学未有如王氏之盛者也。
今御府所藏二百四十有三:草书:桓公帖唐贞观中题跋附,朝廷帖,宰相帖,司徒帖,中书帖,侍中帖,尚书帖,司马帖,太常司州帖,太常帖二,护军帖,司州帖,谯周帖,参军帖,谢二侯帖二,朱处仁帖,二谢帖,荀侯帖,阮生帖,江生帖,远生帖,道家帖,龙保帖,舅母帖,母子帖,贤妹帖,姊告安和帖,贤室帖,诸贤帖,远妇帖,儿女帖,留女帖,小女帖,孙女帖,官舍帖,讲堂帖,修园帖,屏风帖,门风帖,气力帖,胁中帖,初月贴,一轴从洛帖附,月半帖二,月末帖,二月帖,四月帖,末春帖,去夏帖,秋来帖,冬季帖,雨晴帖,热日帖,大热帖,热甚帖,异热帖,差凉帖,节日帖,节气帖,当日帖,雪候帖,数年帖,草书帖,飞白帖,王略帖,临书帖,数字帖,三都帖二,过京帖,乡里帖,永嘉帖,成旅帖,山川帖,州中帖,钱塘帖,江州帖,临川帖,丹阳帖二,山阴帖,嘉兴帖,馀杭帖,远宦帖,附农帖,勿杀生帖,方物帖,旃厨胡桃帖,胡桃帖,山药帖,祀物帖,纯酒帖,裹蚱帖,海盐帖,盐井帖,送梨帖唐柳公权题附,白石枕帖,高枕帖,石班帖,清宴帖,情虑帖,和书帖,书问帖,乐问帖,知问帖,北问帖,得告帖,得书帖三,二书帖,遗书帖,旦书帖二,累书帖,有书帖,无书帖,顿喜帖,喜庆帖,庆慰帖,安慰帖,清和等帖,清和帖四,安和帖,平安帖,安西帖,安善帖,小佳帖,佳静帖,小差帖,奉对帖,奉待帖,大醉帖,奉忆帖,甚快帖,有理帖,万福帖,造次帖,方回帖,省别帖二,此辈帖,瞻近帖二,知远帖,远念帖,通滞帖,内事帖,先期帖,举聚帖,界内帖,达事帖,慨然帖,多义帖,适为诸帖,如命帖,阿万帖,悬量帖,行穰帖,送谢帖,所论帖,虞休帖,速还帖,数有帖,得熙帖,人理帖,集理帖,旧志帖,重熙帖,甚佳帖,委曲帖,当有帖,晚善帖,晚可帖,还白帖,君事帖,此事帖,平定帖,大都帖,致此帖,昨有帖,兼致帖,东北帖,念虑帖,七十帖,卞驸马帖,十一月等帖王荟等章集附,临钟繇所怀帖。
章草:豹奴帖。
正书:乐毅帖,黄庭经,东方朔画像赞,定公帖,报国帖,口诀帖,草命帖。
行书:伯熊帖,阮公帖,蔡家帖,家中帖,夫人帖,贤弟帖,诸弟帖,从弟帖,曹妹帖,诸贤子帖,贤女帖,此月帖,六月帖,九月帖,十月帖,三月帖,快雨帖,夏日帖,极寒帖,快雪时晴帖,州民帖,旧京帖,安西帖,山阴帖,永兴帖,建安帖,啖豆帖,青李来禽帖,慈颜帖,平安帖,奉告帖,小佳帖,悉佳帖,自慰帖,叙慰帖,廓然帖,遣书帖,省书帖,宿昔帖,十三帖,书魏钟繇千文。
卷十六草书四王献之晋王献之字子敬,羲之第七子也,官至中书令。
清峻有美誉,而高迈不羁,虽闲居终日,容止无倦色,风流酝藉为一时之冠。
尝与兄徽之、操之俱诣谢安,二兄多谈鄙事,独献之寡默,颇事名理。
客问安王氏兄弟优劣,安日“小者佳”,且谓“吉人之辞寡,小者其得之”。
盖献之七八岁时固自不凡,方学书次,羲之密从其后掣其笔不得,于是知献之他日当有大名,后其学果与羲之相后先。
尝书壁为方丈大字,羲之甚以为能。
桓温命书扇,笔误落,因画作乌驳椁牛甚妙。
初谢安请为长史,太元中新起太极殿,安欲得献之书榜而不敢遽言,乃语韦仲将题凌云台事。
献之知其旨,乃正色日:“仲将魏之大臣,宁有此事!使其若此,知魏德之不长。
”安遂已。
其为当时器重若此。
献之初娶郗昙女,离婚后尚新安愍公主,无子,唯一女,后立为安僖皇后,后亦善书。
初羲之与郗昙论婚书云:“献之有清誉,善隶书,咄咄逼人。
”则知羲之深自许可,非徒语也。
尝书《乐毅论》一篇与献之学,后题云“赐官奴”,即献之小字。
献之所以尽得羲之用笔之妙,论者以谓如丹穴凤舞,清泉龙跃,精密渊巧,出于神智。
而王僧虔乃日:“羲之书,江左中朝莫有及者,献之远不及父,而媚趣过之。
”然僧虔之论,特是“春秋责备之法”也。
献之自谓年二十四游名山间,有授其五百七十九字者,初得此书日习之,未经一周,形容仿佛。
又尝书南郊祭板,字画入木七分。
然语类不经,故学者不传。
献之虽以隶称,而草书所得特为多焉。
今御府所藏八十九:草书:洛神赋,侍中帖,马侍御帖,裴员外帖,裴九帖,崔十九帖,二妹帖,从子帖,左髀帖,肾气丸帖,服油得力帖,铁石帖,八月帖,十二月帖,秋冷帖,秦中帖,东阳帖二,东县帖,丹阳帖,南阳帖,江州帖,广州帖二,东山帖,下山帖,灞亭帖,慰意帖,转胜帖,奉别帖,晚际帖,知汝帖,久达帖,皆佳帖,当语帖,潜处帖,来迟帖,胜长帖,前书帖,昼夜帖,安石帖,庆等帖,数日帖,远书帖,二告帖,事后帖,西问帖,复面帖,法顺帖,相送帖,处分帖,奉书帖,欲发帖。
章草:七月帖,跨州帖,量力帖。
正书:洛神赋不完,丙舍帖。
行书:黄门帖,李参军帖,仲宗帖,荐王德祖帖,府君帖,阿姑帖,阿姨帖,贤弟帖,致奴帖,外甥帖,吾贤帖,诸舍帖,舍内帖,东园帖,鸭头丸帖,地黄汤帖,都邑帖,鄱阳帖,山阴帖,安西帖,吴兴帖,冠军帖二,鹅群帖,进退帖,体中帖,授衣帖,思恋帖,如意帖,古诗帖二。
詹思远詹思远,史亡其系。
作章草字肥,整整斜斜,直有晋人风度。
世之论字者多病肥瘦,而不知肥之病在于剩肉,瘦之病在于露骨。
肥不剩肉,瘦不露骨,则于佳处自初不相妨也。
若以俗子为之,则肥亦;病,瘦亦病,此深不知书者。
所以昔人于师资形容之际,或得其骨,或得其肉,不闻偏胜者良有以耳。
如思远者,字虽肥而气古,书虽章而法完,一所谓得肉而善学者也。
虽然语古,作者亦几何哉!今御府所藏章草一:清佳帖。
王昙首宋王昙首,琅邪临沂人,官至侍中。
平时沈毅雍容,喜愠不见于色,人谓有宰相器。
兄弟分财,独取图书以归,至于金璧,手未尝持也。
方太祖初登九五,而昙首与从兄华皆为佐命功臣,遘风云之会,确然以社稷为己任,亦霸者之佐也。
其作草字虽未足以与古人方驾,要之是一代宗臣而人物典刑千古如在。
况其行笔痛快,亦自有可观者。
今御府所藏草书一:馀念帖。
羊欣羊欣字钦元,太山南城人也。
少沈静,不为物忤,而谈论绝人,容止可观,该博经史,尤长于隶书。
父不疑为乌程令,欣随之官。
年十二,颇为王献之所知。
方时,献之为吴兴太守,尝因夏月人县,值欣昼寝,着新练裙,献之书裙数幅而去。
既觉,视裙书有得。
欣本工书,因此弥善。
然恬退私门,无仕进意。
会稽王世子元显尝使欣书扇,欣以他辞却之,不肯奉命。
元显怒,以为后军府舍人。
舍人之职,本用寒素,欣知名当世,屈为此官,不以高卑见于颜色,论者伟之。
然其学出于献之,当时谓献之之后可以独步。
故谚日:“买王得羊,不失所望。
”兹可以见矣。
而论者谓欣学献之,如颜回与夫子有步趋之近,虽号人室,终不能度越献之规矩,使洒落奔放,自成一家,故又有婢作夫人之诮,以其举止羞涩,终不似真,岂谓是耶?欣尝撰《续笔阵图》一卷,又撰《古昔能书人名》一卷,以此尤见其用心焉。
官至中散大夫。
今御府所藏草书一:笔精帖。
谢灵运谢灵运,陈郡阳夏人也。
祖玄,父焕,焕生而不慧,早亡。
玄尝谓人曰:“我乃生埃,瑛那得生灵运?”其为玄所器如此。
灵运少好学,博综群书,作为文辞,擅江左之誉。
学王羲之真草,俱造其妙。
或谓献之,灵运舅也,故其得法为精。
凡献之所上奏章,多在中书杂事中。
灵运模临乱真,因以已所书易其本,人莫能辨。
然稍有知之者,后至元嘉中,有司就索始进上。
当时灵运为一代闻人,凡衣服器用,一有制作,世共宗之,如郭泰折角巾也。
至不名之,皆曰谢康乐。
云康乐者,灵运之侯封也。
作草字尤为人所推与。
有评其诗者,谓如“石色松干,吹翕风云,簸荡川岳”,则清雄可见也。
然萧散气韵,则恐此不足尽之,徒能状其奔放耳。
灵运官至中书侍郎。
其出处始末,自有传。
今御府所藏草书一:古诗帖。
薄绍之薄绍之字敬叔,丹阳人也。
善书,初学王献之,绰有风格。
其作草字,至自得处,则驰骋步骤,光彩发越,照映四座。
然论其书者,乃谓骨力犹稚,何哉?盖知其学以王氏为源,而绍之为流派也。
至袁昂评其字势,则谓如“舞女低腰,仙人远啸”。
以是言之,则必以婉丽清闲为主矣,安得发越照映如前所云?然终继之乃云“挥毫振纸,若疾闪飞星”。
“婉丽清闲”所以论其常,而“发越照映”所以言其变。
此心画之妙兼得乎为人耳。
绍之官至给事中。
今御府所藏草书二:日寒帖,千文。
刘珉齐刘珉字仲宝,彭城人。
书法自王氏父子以来,其道浸以衰陋,至齐尤甚。
珉喜草隶,遂能一洗俗学之谬。
远追羲之,颇得其法,落笔佳处,往往凌轹古人,至作草书益胜,乃复名世。
论者有“海岳高深,青分孤岛”之比。
且珉独能振起一时末习之学,以至于此,遂为有齐一代名书之流,得不宜哉!今御府所藏草书一:承晚帖。
卷十七草书五沈约梁沈约,吴兴武康人也。
官至尚书令。
少家贫,一意书史,燃膏继晷,昼夜不倦。
母恐其劳,夜即灭烛。
约即以昼之所读,夜辄诵之,遂博通群籍。
在齐为书记,方齐文惠太子在东宫,延纳多士,乃持被亲遇。
每人见,日昃方出。
时与萧琛、王融、范云、任防皆曳裙王门,世称其贤俊。
后为东阳太守,至今东阳八咏之作犹着。
后仕梁,尤为器重。
均著述颇多,撰《四声韵谱》,自谓有入神之妙。
作草字亦工。
大抵胸中所养不凡,见之笔下者皆超绝。
故善论书者,以谓胸中有万卷书,下笔自无俗气,约其得之。
今御府所藏草书一:今年帖。
萧于云萧子云字景乔,晋陵人,官至侍中。
善正隶、行草、小篆、飞白,而正隶、飞白尤工,意趣飘然,仃骞举之状,而世多其草字、正隶。
初学王献之,晚学钟繇,乃能研二家之妙。
梁武帝遂以为二王可以比迹,亦雅为齐高祖所重,尝谓子云书日:“笔力劲俊,心手相应,巧逾杜度,美过崔疟,当与钟繇并驱争先。
子特作草隶,遂逼于卿。
”其见赏如此。
尝以飞白作一萧字于建业壁间,后人取其壁入南徐海榴堂中,以为奇观。
至唐有李约,复载归洛阳仁风里,构大厦以覆之,目日萧斋,张谂特为记而序其事。
初子云以书得名,时百济国使人至建业求书,适子云出麾东阳,维舟将发。
使者望舟次远三十步,辄落膝丐于前曰:“侍中尺牍之美,远流海内,今日所求唯在名迹。
”子云为停舟三日,书三十纸与之,当时以为荣。
今御府所藏三:草书:千文。
正书:进写古文启,颜回问孝。
阮研阮研字文机,陈留人,官至荆州刺史。
善书,师王羲之书,作行草尤卓绝,若飞泉交注,奔竞不息。
当时萧子云、陶弘景辈谓各得羲之一体,然萧产云绵弱,终不迨研。
至作隶书,则法钟繇,而风冲所不及。
袁昂评研书如贵胄失品次,丛萃不能复排突英贤,则研之书亦不可谓无利钝也。
今御府所藏草书三:宰相帖,欣泰帖,得书帖。
陈伯智陈陈伯智字策之,世祖第十二子也。
少敦厚。
有器局,博涉经史。
太建中立为永阳王。
雅意翰墨,无狗马之玩。
作字劲举,而行草尤工。
师其成心,而自为家学,故名重一时。
盖传习之陋,论者以谓屋下架屋,不免有奴书之诮。
伯智独能摆脱,而世有“策马驰逐,苇航泛浮”比其落笔之妙者,非虚语也。
今御府所藏草书一:习读帖。
蔡景历蔡景历字茂世,济阳考城人,官至侍中。
景历少俊爽不群,有孝行。
家贫不废读书,深达事机,辅佐时主以能称。
初客游京口,高祖镇朱方,闻景历名,以书要之。
景历对使人答书,笔不停缀,文不重改,词翰俱妙。
高祖甚加钦赏。
景历善尺牍,草隶,任朴适俗,而复不拘窘。
其为文辞,则不尚雕靡,而长于叙事,应机敏速。
于字法亦如之。
有文集三十卷行于时,亦可知其所得,宜其立朝有足观者。
今御府所藏草书一:寂然帖。
蔡证蔡证字希详,济阳考城人,侍中景历之子,官至左民尚书。
后主器其才,令十日一往东宫。
证每见太子,必陈说古今得失,皆切时务。
迁中书令。
证美风姿,谈辨如倾河。
捂绅戚里,朝廷宪章,风俗户口,山川土地,问无不知。
然亦留心翰墨,盖当时以书著名者甚鲜,如萧干得子云之法,证之父景历亦以善隶书称于世。
及观证《读经帖》草书,笔力遒劲,颇合规矩,岂非箕裘之习欤!今御府所藏草书一:读经帖。
陆缮陆缮字士编,吴郡人也。
父佳,在梁为御史中丞,缮以世胄补官至中书侍郎。
陈有天下,录用旧臣,累迁至左仆射,谥日安。
缮仪表秀颖,周旋中规,步趋可法,当时东宫暨诸王咸取则焉。
其作字,故亦象其为人之可喜也。
大抵人心不同,书亦如之。
颜真卿之笔,凛然如社稷臣;虞世南之笔,卓乎如廊庙之器;以至王僧虔之字若王谢家子弟:是岂独由外人之学?其性以成之也,固有自矣。
观缮草字风度,亦可以见其人物之飘逸云。
今御府所藏草书一:稽古帖。
毛喜毛喜(一作熹)字伯武,荥阳阳武人也,官至侍中。
喜少好学师古,雅为高祖所知。
及镇京口,命喜与高宗俱往江陵。
仍敕高宗日:“汝至西朝,可咨禀毛喜。
”至高宗初为骠骑将军,仍以喜为府咨议参军,领中记室。
府中文翰,皆喜词也。
喜于翰墨间尤得名。
善草隶,落笔峻激,略无滞思,其奔放超绝处,论者以比平郊逸骥,晚景飞隼。
其亦善取况者也。
今御府所藏草书一:从军帖。
江总江总字总持,济阳考城人,官至尚书令。
总七岁而孤,依外氏吴平光侯萧励家,而励尤所钟爱。
尝谓总日:“尔操行殊异,神采英拔,后之知名,当出吾右。
”及长,果好学,能属文,作行草为时独步,以词翰兼妙得名。
有文集三十卷行于世焉。
今御府所藏行书一:馀姚帖。
郑佃郑佃,失其世系,官至东宫洗马。
幼通经史,尤善草字,深慕钟王之法而得其旨。
观其用笔,俯仰屈折,而筋力有馀。
盖论书者以谓丰力多筋者圣,无力无筋者病,而佃亦颇知其要处也。
又如佃意喜用秃笔,岂其锋藏韵古而至是耶,抑又出其一时之意耶?尝闻汉萧何用秃笔书为时所重,王僧虔用之而风韵不减,是亦得之于心者。
佃固不择纸笔皆得如意也。
今御府所藏草书一:民务帖。
陈逵陈逵,无传于史,其书不多见。
作行草古而腴,肥而不剩肉。
虽未足以追配昔人,要之盖尝论学,又复不恶,亦自可珍。
至于草字,则飘发不滞,稍有羲献之风。
盖亦非规矩形容王氏者,至其合处,乃有一斑,虽欲勿取,其可舍诸?虽然于众人则有馀,于作者则不足,故其书名独不赫然与前人争长,宜哉!今御府所藏二:草书:岁终帖。
行书:明愿帖。
释智永隋释智永,会稽人也,晋右将军王羲之之裔。
学书以羲之为师法,笔力纵横,真草兼备,绰有祖风。
初励志书札,起楼于所居之侧,因自誓日:“书不成不下此楼。
”后果大进,为一时推重。
而求其书者,缣素笺纸,堆案盈几,先后积压,尘为之生。
又户外之屦常满,宾客造请,门阀穿穴,以铁固其限,故人号日铁门限。
所用笔,退即投大瓮中,岁久辄贮数瓮,自为铭以瘗之。
当是时,诗人有以笔冢对墨池者。
尝作《成心颂》以示字法,又作真、草书《干文》传于世,学者率模仿焉。
今御府所藏二十有三:草书:常侍帖,故旧帖,至通法师帖,春雨帖,千文七,临王羲之言宴帖。
真草:月仪,月仪献岁帖,千文七,小字千文。
卷十八草书六裴行俭唐裴行俭字守约,绛州闻喜人,官至礼部尚书、检校右卫大将军,复为金牙道大总管,卒赠幽州刺史,谥曰献。
行俭善用兵,大将军苏定方一见奇之,尽畀之以术。
麟德二年,擢安西都督,西域诸国多慕义归附。
召为司文少卿,迁吏部,与李钦兀、马载同典选,有能名,时号裴马。
工草隶,以书名家。
高宗尝以绢素诏写《文选》,书奏,极嘉赏,因厚赐赉以奖之。
行俭每自许:“褚遂良非精笔佳墨未尝辄书,不择笔墨而妍捷者,馀与虞世南耳”所撰《选谱草字体》数万言,后之学者往往宗之。
然书帖罕传,盖行俭以用兵有功唐室,提孤军深入万里,兵不血刃而叛党禽夷,自是以功掩其它能也。
今御府所藏草书一:千文。
贺知章贺知章字季真,越州永兴人,擢第后复登超拔群类科。
天姿夷旷,谈论警发,能文善草隶,当世称重。
恐不能遽取,每于燕闲游息之所,具笔研佳纸候之。
偶意有惬适,不复较其高下,挥毫落纸,才数十字,已为人藏去,传以为宝。
晚节尤放诞,自号四明狂客。
脱落簪绂之累,嬉戏里巷间,与物无忤。
每醉必作为文词,初不经意,卒然便就,行草相间,时及于怪逸,尤见真率。
往往自以为奇,使醒而复书,未必尔也。
书时惟问纸有几幅,或日十幅则词随十幅尽,或日二十幅则随二十幅意乃止。
然多多益办,不见笔力之衰。
忽有佳处,人渭其机会与造化争衡,非人工可到。
盖胸中所养不凡,源深流长,自然之道。
天宝初病,梦游帝居,数日寤,乃上章乞为道士,从之。
又赐鉴湖数顷为放生池,以越州所居为千秋观。
既辞,明皇作序,太子以下拜辞,百僚饮饯,赋诗叙别。
时官为秘书外监,后赠兵部尚书。
今御府所藏草书一十有二:孝经二,洛阳赋上下二,胡桃帖,上日等帖二,千文五内一轴不完。
徐峤之徐峤之字惟岳,会稽人也。
尝历赵、沼州刺史,不载于史,而附见于朱长文《墨池编》。
峤之平时耿耿有高节,如狄仁傺、姚崇交辟皆不就,张易之势倾当世,而敢以语摧之,终能左右张柬之等扶中宗复唐室。
自晦不伐,故人莫之知也。
作字名播于时,正书道媚有楷法。
今传于世者草字而已,评其字谓如回鸾顾鹊之势,识者不以为过。
初峤之父师道已精于书,峤之复以善书称,且以法授其子浩,故浩书又杰然为一家法。
自师道至浩盖三世矣,是亦熟于翰墨之场者也。
今御府所藏草书一:天童经。
张旭张旭,苏州人,官至长史。
初为尉,时有老人持牒求判,信宿又来,颠怒而责之。
老人日:“爱公墨妙欲家藏,无他也。
”老人因复出其父书,旭视之,天下奇笔也,自是尽其法。
旭喜酒,叫呼狂走方落笔。
一日酒酣,以发濡墨作大字,既醒视之,自以为神,不可复得。
尝言担夫争道,又闻鼓吹而知笔意,及观公孙大娘舞剑,然后得其神。
其名本以颠草,而至于小楷行书又复不减草字之妙。
其草字虽奇怪百出,而其源流无一点不该规矩者。
或谓张颠不颠者是也。
后之论书,凡欧、虞、褚、薛皆有异论,至旭独无所短者。
故有唐名卿传其法者,惟颜真卿云。
今御府所藏草书二十有四:奇怪书,醉墨书,孔君帖,皇甫帖,大弟帖,诸舍帖,久不得书帖,德信帖,定行帖,自觉帖,平安帖,承告帖,洛阳帖,永嘉帖,清鉴等帖,缣素帖,华阳帖,大草帖,春草帖,秋深帖,王粲评诗,长安帖,酒蚣帖,千文。
孙过庭孙过庭字虔礼,陈留人,官至率府录事参军。
好古博雅,工文辞,得名翰墨间,作草书咄咄逼羲献。
尤妙于用笔,俊拔刚断,出于天材,非功用积习所至。
善临模,往往真赝不能辨。
文皇尝谓过庭小字书乱二王,盖其似真可知也。
作《运笔论》,字逾数千,妙有作字之旨,学者宗以为法。
然落笔喜急速,议者病之,要是其自得趣也。
今御府所藏草书三:书谱序上下二,千文。
周巍周巍,不知何许人也,天成问作牧泌阳,一世以翰墨称。
喜怀素书,心慕手追,作草字得师法。
有《赠怀素草书歌》者,囊亲笔之,故字画尤加奇崛。
当时如智永、梦龟、高闲辈,皆以书称于唐,而怀素得王氏羲献为多,宜其装一意于师习也。
今御府所藏草书一:赠怀素草书歌。
李霄远李霄远,莫详其出处,然其书多见于后世,岂当时以书得名者?霄远喜草书,近类释亚栖。
在唐有盛誉,而学者不究其实,往往宗之。
曾不知自羲献法亡,而独得草字妙处入规矩而放逸者,惟张旭耳。
至于字法之坏,则实由亚栖,而霄远亦亚栖之流。
宜其专务纵逸,如风如云,任其所之,略无滞留。
此俗子之所深喜,而未免夫知书者之所病也。
今御府所藏草书二:隐士诗,远花诗。
张仲谋张仲谋,亡其世系。
长于草法,其源流出自王之,久而自称一家。
唐人学字多仿王氏,其或肥瘦、疏密、大小布置之不同,要其笔意则一而已。
观羲之着论于八法之外,有日“如千里阵云,高峰坠石,百钧弩发,陆断犀象”之类,苟能深求旨趣,信其言不虚也。
仲谋之书,岂非得其馀意耶?今御府所藏草书一:赴举有感等诗。
裴素裴素,失其先系,宝历登第。
善草书,其笔意盖规模王氏羲献父子之学。
观其《空绘》一帖,司谓用意,然力不甚劲而姿媚有馀,顾未得古人落笔之妙,与亚栖辈可以季孟其间也。
且羲献以字画之妙出东晋,旷然为千古翰墨之祖。
后之学者未论升堂入室,而稍窥其藩篱已足以名世,况素之字学殆已逼人,是宜在所录也。
今御府所藏草书一:空鲶帖。
韦权韦权,不知何许人也。
工草书,其笔画宗王氏羲献之法。
尝与人论书云:“《洛神赋》数纸,足下曾见之否?当在钟繇之上。
”即知书不可定,夫古今评书,皆自其识断不昧,确然自信,可以为决定之论。
若以凡下较之,则往往是古非今,贵耳贱目,敢与古人比肩哉?前人论此者,谓往昔字学之流,其初笔法安在,惟其胸次笔端超逸绝尘,暗合法度,则其草创便为一物之宗。
折钗、屋漏、画沙等书,同是笔法,会此则旷百世而与之友。
如权者,虽未闻其知此,然能于论书之际,远引古人,自信不回,而书又可喜,亦足尚也。
今御府所藏草书二:论书帖,画畏兽。
张庭范张庭范,本一优人,亡其系。
善逢迎,谄事朱全忠,为所喜,故全忠录其扈从之劳为御孽使,进金吾卫将军、河南尹。
全忠又欲用为太常卿,宰相裴枢知其无人望,且太常典礼,非贤者莫能当其任,力持不可。
全忠由是罢枢相。
而柳璨希旨意用庭范,然终以此败。
庭范喜草书,貌类善人而心术特不善,与柳璨同恶相济,终辗于市。
是亦所致者。
然以《春秋》褒贬之法断之,则庭范之书或在所不录。
今御府所藏八:草书:谢安帖,相遇帖,东阳帖。
正书:造茧纸。
行书:胡笳十八拍,仁弟帖,借书帖二。
胡季艮胡季良,不见于史册。
惟工行草,追慕古人而得其笔意。
字体温润,虽肥而有秀颖之气。
运笔略无凝滞,殆非一朝夕之工也。
扬雄有言:“精而精之,熟在其中矣。
”故技有操舟若神,运斤成风,岂非积习之久,而后臻于妙耶?观季良《读元和文》与夫《大乘寺帖》,皆行书,既精且熟,想见其秃千兔之毫,穷万觳之皮,而能至是也。
今御府所藏十:草书:题然公山房诗,逸草障,文赋帖,说龙帖,蔡瑰帖。
行书:读元和文,大乘寺诗,孔山寺诗,昆山寺诗,陈智帖。
章季规章孝规,不知何处人,尝为路鲁瞻书云南木夹。
详考其始末,则鲁瞻者,唐边臣方面之官;云南者,蛮夷之地,古有大云南小云南是也;木夹则彼方所谓木契。
蛮夷之俗,古礼未废,故其往复移文犹驰木夹。
鲁瞻之书,当是复云南之移文。
其词略日:“万里离南,一朝至北,开缄捧读,奖饰过多,盖其结信边鄙,使之不敢犯义者,理固在是。
”夹之文则进士胡曾所为,其字则处士章孝规草书耳。
孝规所长者草字,而木夹之书亦蕴藉有馀,对之可喜。
唐三百年凡缙绅之士无不知书,下至布衣皂隶有一能书,便不可掩,况孝规一处士书,又不恶,良可宝也。
今御府所藏草书一:路鲁瞻云南木夹卷十九草书七释怀素唐释怀素字藏真,俗姓钱,长沙人,徙家京兆,玄奘三藏之门人也。
初励律法,晚精意于翰墨,追仿不辍,秃笔成冢。
一夕,观夏云随风,顿悟笔意,自谓得草书三昧,斯亦见其用志不分,乃凝于神也。
当时名流如李白、戴叔伦、窦晟、钱起之徒,举皆有诗美之,状其势以谓若惊蛇走虺,骤雨狂风,人不以为过论。
又评者谓张长史为颠,怀素为狂,以狂继颠,孰为不可?及其晚年益进,则复评其与张芝逐鹿,兹亦有加无已,故其誉之者亦若是耶!考其日得酒发兴,要欲字字飞动,圆转之妙,宛若有神,是可尚者。
今御府所藏草书一百有一:孝经四,自叙,鄂公斗将赞三,草书歌二不完,秋风辞,草圣诗,早春诗,自咏诗,寄人诗,忆人诗,游山诗,题酒楼诗,酒船诗,劝酒诗,狂醉诗,醉僧图诗,寄浩公诗,回雁诗,论草圣帖,论章草帖,论书帖,神仙帖,游山帖,下山帖,寻道帖,贫道帖,玉壶帖,仙杖帖,长生帖,临川帖二,山水帖,山亭帖,早行帖,松声帖,花发帖,上林花发帖,奉李帖,送人帖,药物帖,石膏散帖乘兴帖附,白石散帖,寄药帖,颠书帖,二谢帖,二谢等帖,奉二谢帖,奉书帖,挥翰帖,笔老帖,遣兴帖,清和帖,近代帖,久在帖,动静帖,临池帖,凭事帖,勤读帖,天然帖,本欲帖,足下帖,知命帖,自首帖,世人帖,飞钓帖,雄逸帖,汝等帖,还期帖,客舍帖,陶阮帖,江公帖,得书帖,帅古帖,取步帖,衣钵帖,河内诸子帖,河东帖,成阳帖,吴郡帖,新安县帖,醉颠帖,草颠帖,小草等帖,行草笔法,公孙大娘等帖,临王羲之怀间帖,千文帖,梦游天姥山等歌五。
释亚栖释亚栖,洛阳人也,经律之馀喜作字,得张颠笔意。
昭宗光化中,对殿庭草书,两赐紫袍,一时为之荣。
每论张颠云:“世徒知张之颠,而不知实非颠也。
观其自谓'吾书不大不小,得其中道,若飞鸟出林,惊蛇入草,则果颠也耶?”此亚栖所以独得,而世俗未必知也。
观其《谢真人帖》与草书《千文》,其所谓颠者与?今御府所藏草书一十五:对御草书歌,观智永草书歌,观怀素草书歌,观高闲草书歌二,几何赋,潇湘逢故人赋二,罗汉赞,开讲疏,山寺诗,谢真人帖,六艺帖,千文二。
释高 闲释高闲,乌程人,寓湖州开元寺,具戒律,善草书。
宣宗时召对,赐以紫袍,加大德号。
颇为韩愈所知,作序送之。
大抵愈所论,言其书法出张颠,流离颠沛,必于草书发之,故其变动犹鬼神,不可端倪,学者当求颠之心,而不当逐其迹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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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而要其归正,而语若诋毁。
盖知愈者必谓愈深知闲,而不知愈者以谓愈之黜闲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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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御府所藏三:草书:五原帖。
行书:中丞帖,雨雪帖。
释警 光释警光,江南人也,潜心草字,名重一时。
吴融赠其歌曰:“忽时飞动更惊人,一声霹雳龙她活。
”司空图亦为之歌曰:“看师逸迹两师宜,高适歌行李白诗。
”当时称美着于篇籍者,不可胜数,苟非研精覃思,讵能至是耶?昔智永学书四十载不下经阁,世号铁门限;怀素观夏云随风顿悟笔意,彼皆不以外物撄拂其心,遂能造妙。
观曾光墨迹,笔势道健,虽未足以与智永、怀素方驾,然亦自是一家法,为时所称,岂一朝夕之力欤?今御府所藏草书二:赠登第等诗,千文。
释景云释景云,亡其世系,幼通经论,性识超悟。
尤喜草法,初学张颠,久之精熟,有意外之妙。
观其所书《将箴》,左盘右蹴,若浓云之兴,迅雷之发,使见者惊骇。
斯盖不独形于字画之间,抑又见其写胸中之寄也。
昔王羲之作《笔阵图》,以纸为阵,以笔为刀稍,以墨为鍪甲,以水砚为城池,本领为副将,结构为谋略,出入为号令,特以心意为将军者,真知其要也。
景云之书《将箴》,殆有旨焉。
今御府所藏草书一:将箴。
释贯休释贯休字德隐,姓姜,婺州兰溪人。
七岁出家,日诵书每过千字,不复遗忘。
工为歌诗,多警句,脍炙人口。
以至丹青之习,皆怪古不媚,作十六大阿罗汉,笔法略无蹈袭世俗笔墨畦畛。
中写己状,眉目亦非人间所有近似者。
天复中人蜀,往益州东禅院,赐号禅月。
作字尤奇崛,至草书益胜,崭峻之状,可以想见其人。
喜书《千文》,世多传其本,虽不可以比迹智永,要自不凡。
有歌诗千馀首号《禅月集》行于世。
今御府所藏八:草书:常侍帖,千文六。
行书:梦游仙诗。
释梦龟释梦龟,莫知其系。
天复中寓东林寺,作颠草奇怪百出。
虽未可语惊蛇飞鸟之迅,而笔力道劲,亦自是一门之学。
唐兴,士夫习尚字学,此外惟释子多喜之,而释子者又往往喜作草字,其故何耶?以智永、怀素前为之倡,名盖流辈,耸动当世,则后生晚学瞠若光尘者,不啻膻蚁之慕。
于是其徒亦有驳骏欲度不可得而掩者,如梦龟其人也。
今御府所藏草书一十:白莲歌,粉团山水歌,梁园吟,襄阳曲,重阳诗,谢马鞭诗,寄新罗剑帖,临张颠千文,千文二。
释文楚释文楚,失其系。
性乐岑寂,惟喜作草书,学智永法,颠沛造次不忘于怀。
久而摆脱旧习,一有自得之趣。
在元和间,所书《千文》,落笔轻清,无一点俗气,飘飘若飞云之映素月,一见使人泠然有物外之兴,岂其书足以洗人之心如是耶?至若亚栖、晋光之徒,成以恢诡谲怪相诱夸,而文楚独以清约自成一家。
昔刘泾尝作《书诂》,以怀素比玉,警光比珠,高闲比金,贯休比玻璃,亚栖比水晶。
世以为善取况者。
恨泾不见文楚,故未有定论。
今御府所藏草书一:千文。
杜荀鹤五代杜荀鹤,池州人,官至翰林学士。
善作诗,辞句切理,有“举鞭挥柳色,随手失蝉声”之句,为时所称。
然尤工草字,而无末俗之气。
且书学之废,莫甚于五代。
篆籀之辈不可得见矣,得见两汉之典刑斯可矣;两汉之法又不可得见矣,得见晋唐之遗风斯可矣。
观荀鹤之书,虽未能跨越前古,笔力遒健,犹有晋唐之遗风。
然其书名颇播于流俗,故其字亦为可重。
今御府所藏草书一:云扃帖。
薛存贵薛存贵,史失其传,考其字画,定非凡陋人也。
然喜作草书,颇有晋宋问风度。
所书虽出于一手,而变态百出,或妍或丑,其温润足绳墨处,便类献之字学;而刚劲乏妩媚处,则李煜金错刀书之俦侣也。
昔人学书未必不尽工,而罪在胸次。
如存贵,端是学者之书,盖不必工字而字自应佳耳。
今御府所藏草书五:应举帖,西征帖,秋熟帖,到城帖,到任帖。
杨凝式杨凝式,华阴人也,形貌寝倪,然精神矍然,要大于身。
善文词,出于辈右。
唐昭宗时初登进士第,终唐之世为秘书郎,直史馆。
仕梁至考功员外郎,历后唐至兵部侍郎,于晋以太子少保分司西洛,至汉迁太子少师,至周迁太子太保。
自晋迄周,朝廷皆以元老大臣优礼之。
喜作字,尤工颠草。
居洛下十年,凡琳宫、佛祠墙壁间,题纪殆遍。
然挥洒之际,纵放不羁,或有狂者之目。
欧阳修尝跋其字,以谓自唐道衰,四海困于兵戈,及我宋兴,天下复归于治,盖百有五十馀年,五代之间有一杨凝式,建隆已后有一李建中,而书名皆为一时之绝。
后之议者,又以谓唐末五代文章卑污,字画随之。
若李建中书,犹有五代以来衰乱之气;而凝式笔迹独为雄强,与颜真卿书相上下,自是当时翰墨中豪杰。
盖昔之名世之书,惟二王而已,后人仿之莫得其点画。
凝式稽究其学,遂能超逸如此。
则知作字非小道,而凝式所得可以语其崖略也。
今御府所藏三:草书:古意帖。
正书:韭花帖。
行书:乞花帖。
钟离权宋神仙钟离先生名权,不知何时人,而间出接物,自谓生于汉,吕洞宾于先生执弟子礼,有问答语及诗成集。
状其貌者,作伟岸丈夫,或蛾冠绀衣,或虬髯蓬鬓,不冠巾而顶双髻,文身跣足欣然而立,睥睨物表,真是眼高四海而游方之外者。
自骛天下都散汉,又称散人。
尝草其为诗云:“得道高僧不易逢,几时归去得相从?”其字画飘然有凌云之气,非凡笔也。
元祜七年七月,亦录诗四章贝王定国,多论精勤志学,长生金丹之事,叠崔可读;终自论其书,以谓学龙蛇之状,识者信其不诬。
今御府所藏草书一:赠王定国诗。
钱傲秦忠懿王钱傲,武肃王锣之孙,文穆王元瑾之子。
自唐干宁间据有浙右,至我宋之兴,凡三世四王,使一方耄倪不识兵革而睹太平之兴,钱氏之力也。
初元瑾有子日佐,嗣元瑾位,是为忠献,在位未几,而忠懿特以弟继其昭穆。
艺祖应运,率先臣服。
开宝八年朝廷将率兵平江左,李煜密贻书于傲日:“今日无我,明日岂有王?一旦明天子易位,酬劳王亦大粱一布衣耳。
”假表其书来上,艺祖嘉其忠。
江南平,与其子惟浚、妻孙氏来朝,艺祖遣皇子至睢阳迎劳。
对见礼皆从异等,赐礼贤宅以馆之,而缔构宏壮,至于供帐帝幕什物种种毕具。
傲来如归,已而遣就国,而留其子入侍。
至太宗即位之明年,傲尽籍其府地图以献。
乃封王淮海国,久之又王汉南国,上章逊避,遂止王许,未几徙王邓。
端拱元年八月二十四日,太宗以其诞日,遣使赐器币,方与使者燕罢,及暮,有大星流殒于正寝,光照户外,而是夕讣闻。
于是朝廷追封王秦国,谥日忠懿。
方浙右富庶登丰之久,上下无事,惟以文艺相高,故傲尤喜翰墨。
而作字善颠草,其斡旋盘结不减古人。
太宗遣使取其草书以进,假乃以旧习绢图上之。
诏赐以玉砚、金匣、象管、蜀笺等,且示宠焉。
然当时降王,有始有卒无如傲者,盖以能先诸国作我藩服。
其后子孙继登显仕,垂荣无穷,信万世臣子之劝也。
今御府所藏草书二:国子直讲补牒,手简。
杜衍文臣杜衍字世昌,越州山阴人,相仁祖官至太师,封祁国公。
其先出于尧后,历三代尝为诸侯,徙封于杜。
经秦历汉,九世当阳侯预显于晋,十有四世,歧国公佑显于唐,又九世至于衍,具有法。
吉凶祭祀,一用其家书。
自唐灭士丧旧礼,由春秋以至有唐千有馀岁,公卿之家得不绝其世谱,流传至今者惟杜氏。
衍世以恭俭孝谨称于乡里,为人廉洁自刻,动静谶悉,谨而有法,然尤好翰墨。
考其大节,伟如也。
享年八十。
初知干州,察其治能,移权凤翔府。
二邦之民争于界上,一曰:“我公也,汝何夺之?”一曰:“我公也,汝何有焉?”虽古循吏无以过之也。
所治之所,奸吏束手,权要不敢侵犯。
典铨选则有条式,议边事则折冲樽俎,料敌如神。
及居相位,以静镇物。
凡内批除目有侥幸,衍多抑绝不行。
至暮年以草书为得意,喜与婿苏舜钦论书,年位虽重而尺牍必亲作。
韩琦尝以诗谢其书云:“因书乞得字数幅,伯英筋骨羲之肤。
”其为当时所重如此。
今御府所藏草书一:天隐子绝句诗。
周越文臣周越字子发,淄州人,官至主客郎中。
天圣、庆历间以书显,学者翕然宗之。
落笔刚劲足法度,字字不妄作,然而真行尤入妙,草字人能也。
越之家昆季子侄,无不能书,亦其所渐者然耶!说者以谓怀素作字正合越之俭劣,若方古人固为得笔,傥灭俗气,当为第一流矣。
在庆历中有马寻者,尝知利州而善仿越书,观者不复真赝,人谓韩门弟子云。
又御府所藏草书三:贺知章赋,诗句,千文。
卷二十八分书叙论为八分之说者多矣。
一日东汉上谷王次仲以隶字改为楷法,又以楷法变八分,此蔡希综之说也。
一日去隶字八分取二分,去小篆二分取八分,故谓之八分,此蔡琰述父中郎邕语也。
前世之善书,类能言其书矣。
然而自汉以来,至于唐千百载间,金石遗文之所载,特存篆隶行草,所谓八分者何有?至唐则八分书始盛,其典刑盖类隶而变方广,作波势,不古不严,岂在唐始有之耶?杜甫作《八分歌》,盛称李潮、韩择木、蔡有邻㈣,是皆唐之诸子。
而今所存者又皆唐字,则希综、蔡琰之论安在哉?盖古之名称与今或异,今所谓正书,则古所谓隶书;今所谓隶书,则古所谓八分,至唐则又于隶书中别为八分以名之。
然则唐之所谓八分者,非古之所谓八分也。
今御府所藏八分者四人,曰张彦远,曰贝冷该,曰于僧翰,曰释灵该。
是四子俱唐人,则知今之八分出于唐明矣,故不得不辨以诏后世云。
于僧翰于僧翰,河南人也。
工八分,与贝冷该俱擅名江左。
冷该学明皇书,笔迹疏弱,但得其点画耳,意气格力殆无取焉。
僧翰师韩择木,字体妍美,参用篆法,故比冷该为胜。
大抵人之学也,有志于上而止于中,有志于中则下焉而已。
此僧翰所以区区之学,所得仅及择木焉。
初王羲之初学卫夫人书,徒费年月,故知羲之所造殆将凌轹而上矣,则僧翰之于师资宁有是哉?议者以谓僧翰字虽妍美,而格律不高,亦其八分之学去古已远,使技穷于此,亦不过如是而止耳。
今御府所藏八分书二:千文上、下。
张彦远张彦远,河东人。
能文,工字学,隶书外多喜作八分。
其家既出累世缙绅之后,且复好事,故藏积图书如钟、张、卫、索、王羲、献而下,每至成轴。
大父稔已有书名,初得钟繇笔意,壮岁遂仿献之,暮年人许有羲之风度,盖凡三变而后有成。
此其遗风馀泽,沾馥后人者特非一日。
彦远既世其家,乃富有典刑而落笔不愧作者。
观其为论,以谓书非小道,本以助人伦,穷物理,神化不能以藏其秘,灵怪不能以遁其形,则知盘礴胸次者,固已吞食云梦之八九矣。
其流于笔端自应过人,矧夫历代奇观一一到眼,而手传心受处复有家学耶!尝作《法书要录》一十卷,具载古人论书语,且以完传列之,又以九等品第书学人物,自汉至唐上下千百载间,其大笔名流几不逃彀中矣。
更撰《历代名画记》为十卷,自序其右云:“得此二书,则书画之事毕矣。
”观其编次之善,果非虚语。
又尝以八分录前人诗数章,至其仿古出奇,亦非凡子可到。
今御府所藏一十一:八分:李将军征回诗,维山庙诗,宿僧院诗,山行诗。
草书:临王羲之初日帖,临王羲之还问帖,临王羲之思想帖,临王羲之丹阳帖,临王羲之清和帖,临王羲之别纸帖,临王羲之书问帖。
贝冷该贝冷该,史亡其系,以八分书名于江左,一时推许。
盖在唐室,明皇以此道为诸儒倡,当时臣子无不以此相高。
若冷该者,固在步趁之末,而评其书者,谓虽效明皇,而笔力疏弱,惟知点画而已。
观其书《蓬莱观碑》,可以目击而意晓矣。
虽然八分书最为近古,士大夫类皆尚之。
韩愈诗云:“阿买不识字,颇知书八分;诗成使之写,亦足张吾军。
”谓阿买不识字,犹知是书附大儒间荣垂不朽。
况冷该知力学择术,是宜亦得名也。
今御府所藏八分书一:蓬莱观碑。
释灵该释灵该,史亡其传,会昌中以八分书称于时。
手和笔调,固亦可采,论其追步古人,且几何哉!虽然亦有以倡之者。
盖唐自明皇御世,首以此道为士大夫之习,于是上之所好下必甚焉,若李潮辈以八分名世。
潮一字出遂有百金之直,则闻其风而悦之者,可无其人。
今于灵该见之矣。
今御府所藏八分书一:种柳歌。
制诏告命补牒附叙论昔者帝王坐法官,垂衣裳,不出九重深密之地,使四方万里朝令夕行,岂家至户晓也哉?以吾有庆赏刑威之柄以驭之而已。
故其目则有曰制、曰诰、曰敕牒者,是其所操之柄耳。
盖上之所以命下者或不一,于是制以扬之,诰以告之,诏命敕牒以行之。
岂特中国然耶,殊方异域亦由此治。
虽日言语不同,点画乖离,译而通之,何尝不合?况其自通中国,书画可采,此历代书史在所不废。
方唐以武王天下,及其治定,济之以文。
故自太宗留意字学,而明皇、肃、宣以降,世不乏人。
而一时闻人巨卿以书名世者,亦往往喜书王命,为不朽之传。
若颜真卿书颜惟正、商氏等告,徐浩书朱巨川告者是也。
至其无名氏之书,间有典刑,而告命或载一时人物,又自可以附见矣。
盖唐之诸臣,扶持王室落落有奇节者,其取日虞渊,洗光咸池,则有若狄仁僳;以安社稷,名曰具臣,则有若郭元振;系其用否,治乱以分,则有若张九龄;仗义秉钺,以戡多乱,则有若浑碱;浮沉一节,为时名儒,则有若白居易;佐武中兴,比迹姚宋,则有若李德裕。
诸子在人耳目固已班班,皆后世乐闻而喜道者,况其当时告命哉!藏之书府,亦有以表其实耳。
以类推之,是举有可存者,下逮五代,纷纷之弊而所以维持,固不易于此道也。
我宋既兴,而八柄驭臣之具,粲然设施,高越前古。
虽来王之国观光向化或可考者,如告有日本之康保,牒有大理之督爽,其字书戒告虽日不同,所以为治柄则一而已。
故录其自唐以来迄于五代以及外夷,各次而为之序。
案唐受命二百八十八年,其间号令文具固已不赀,然更五季兵火之后所存无几。
其诏令制牒咸列之左,以备博雅焉。
今御府所藏五十有一:唐诏:汤开山。
告:临后周颜之仪,周法明,许圉师,狄仁僳,郭元振,贺知章二,魏处哲二,魏处哲妻侯氏,徐峤之,张九龄考课二,白知节,马定苫,严武,库令望,魏洽,张庭询,朱巨川,张楚金,李衍,唐大圜,浑碱,齐抗,汤从义,白居易,王审随二,李德裕,许浑,李丛,李思,郑凝绩,朱全忠,李能,罗隐。
牒:白寡辞,白彦将,王审随。
五代制:后唐李彦超。
告:蜀王宗绍二,晋赵仁宝。
牒:后唐赵仁宝,南唐国导师告,日本国康保伪告二,大理国相国布燮诰,大理国督爽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