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陆涛作品•玻璃幕墙内的朦胧世象

玻璃幕墙内的朦胧世象文/梁陆涛 上世纪末新世纪初，我所在的城市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了许多高层办公楼、商务楼、写字楼。
这些高楼大厦从上到下包裹了一层蓝颜色灰颜色绿颜色银白色的玻璃，不见了传统建筑中裸露在外的水泥和砖瓦木石。
人家说那是一种新型建筑材料，美国进口，叫做玻璃幕墙，价格当然不菲。
这种玻璃幕墙，从外头看不清里面，反射光倒十分强烈。
于是，灿烂的太阳底下，上上下下，这里那里，四处都在闪耀着朦胧的光芒，这世界就显得有些暧昧。
玻璃幕墙其实还是玻璃。
透过这墙壁似的玻璃看出去，大街上的车辆行人，小巷里弄的犄角旮旯都能看见，只是多少有些朦胧不似普通玻璃那般逼真。
外面天黑下来的时候，玻璃上还可以照出人的影子。
“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虽然也有些朦胧，倒也能看清眼眉云鬓。
在这玻璃幕墙内生活久了，人不知不觉就起了一些变化。
“你好”“谢谢”“对不起”“请”，没有谁刻意要求，人们的言谈举止文明了；没有人随地吐痰，没有人大声吵嚷，抽烟的人也不再把烟头随地乱丢。
男人女人一律西服革履，领带把白衬衣蓝衬衣束扎得板板正正，没有牛仔裤喇叭裤没有露背装松糕鞋没有奇装异服随心所欲，一切都显得秩序井然规规矩矩彬彬有礼。
这大概就是现代文明了吧，玻璃幕墙好像是一方文明的模具，生活在其中你不能不按照这个模子去刻削自己。
我是一个乡下人。
虽然有20年刻板的军营生活经历也在被不少人称之为现代都市的城市生活了半辈子，可我总觉得自己还是一个乡下人。
为了适应玻璃幕墙内这种现代文明或者说是为了表现自己也很文明，我得把我的大嗓门弊住了像不少人那样用气声说话；我得把我直不隆通的性子掰弯了学会说“今天的天气哈哈哈”，而把那些真话实话粗话咽到肚子里；走起路来我还不能像在乡间土路上那样呼呼风生，我得学会猫一般悄然无声地走来走去。
我在部队时手下有个年轻干事一接电话先说“你好请讲！”有战友就说我你怎么找了个“生瓜蛋子”。
现在我也学会了“你好请讲谢谢对不起”，虽然有时连自己听着都有些滑稽充满了调侃意味。
更重要的，似乎还是身处这种环境，莫名地会让人心上生出一种挥之不去的隔膜感。
现代化的玻璃幕墙，隔开了清风明月隔开了丽日蓝天，也在人与人之间立起了一堵墙。
这墙似有若无用，眼看不见却实实在在地感觉得到。
彬彬有礼客客气气的背后，常常会掩蔽着虚情假意冷枪暗箭甚至口是心非落井下石。
现代文明使市场的气息无处不在，感情也成了一种可以称斤论量的商品，人就变得更加功利。
如此如此，星期天节假日，能从玻璃幕墙内走出来与昔日的亲朋厚友聚在一起说说话骂骂街发发牢骚，或者搓搓麻打打牌，无拘无束，随心所欲，那倒真的是一种弥足珍贵的精神享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