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4月25日,弗拉迪米尔·克里琴科将接受美国人布莱恩特·詹宁斯的挑战,以捍卫他的世界拳王金腰带。
但在此之前,他希望能通过乌克兰的战争唤醒欧洲人的危机意识。
终于……我们寻找这位近十一年来二十一战不败的拳坛统治者(拥有者WBA、WBO、IBF三条金腰带)的专访机会已经一年了。
这位66战63胜的乌克兰人对于他的时代表现出了无比的傲慢。
在位于汉堡的克里琴科管理集团的办公室里,我们遇到了他。
弗拉迪米尔·克里琴科面露微笑,穿着牛仔裤、套头衫和运动鞋。
他刚从基辅看望哥哥维塔利·克里琴科回来,后者在2013年12月为了专注政坛,放弃了卫冕WBC重量级拳王金腰带的机会。
小克里琴科只会在汉堡做短暂停留,他的最终目的地是美国弗罗里达的劳德代尔堡,他将在那开始备战4月25日于纽约举行的拳王争霸赛,对手是30岁的美国人布莱恩特·詹宁斯,后者职业生涯19战全胜。
这个1.98米,118公斤的大个子用法语作为这次谈话的开场白:“对不起,我是弗拉迪米尔。
”然后他继续用英语说:“2000年-2002年我住在巴黎,只会用法语问回家的路,当时我住在巴黎14区,我的前乌克兰女友在巴黎做模特。
”以冷漠著称的小克里琴科直言不讳地谈论了他的拳击生涯,他的恐惧,以及他的祖国乌克兰正在遭受的悲剧。
克里米亚被俄罗斯吞并一周年后,乌克兰东部的血腥冲突仍在继续,他的哥哥作为基辅市长警示欧洲这场战争有可能成为第三次世界大战的导火索。
谈哥哥Q:你曾说过:“我哥哥维塔利曾是个斗士,而我还不是,我需要变成斗士……”A:我俩不是克隆的,有5年的年龄差。
维塔利有自己的斗争,当他练习跆拳道或散打时为我指明了道路。
斗争或比赛,他总是一个人扛着,他总是跟自己较劲。
跟着他的步伐,我也有了这样的精神状态。
他曾是我的榜样,我想向他展示我能和他干得一样好,甚至更好。
这证明了一件事:即使有些本事不是与生俱来的,我们也可以学习、改善,无论什么方面。
Q:你们之间有敌意或者争吵么?A:竞争在我和哥哥之间是始终存在的。
谁更聪明,谁更努力?谁能做更多的俯卧撑?谁跑得更快?当我出生时,维塔利已经5岁了,之于他,我一直是个跟随者的角色。
如今他有两个儿子,他们也相差5岁,中间还有个女儿。
他的小儿子让我看到了自己,他总是不断模仿哥哥的举动,和我小时候一模一样。
爸爸每天都在工作,我们见面机会不多。
全家总是不停地换城市,我们不停地换学校。
(克里琴科的父亲是前苏联空军军官,经常被分配到不同的城市,维塔利出生在吉尔吉斯斯坦,弗拉迪米尔出生在哈萨克斯坦。
)我不喜欢依赖母亲,就只能完全模仿哥哥。
Q:你几岁时意识到需要做自己的?A:差不多20岁时,当时我赢得了1996年亚特兰大奥运会拳击金牌。
那曾是我们两人的梦想,当时维塔利应该参加超重量级的比赛,我参加重量级的,但他最终没能去成亚特兰大(他因被查出服用类固醇被开除出队,维塔利始终坚称是医生为治疗他的腿伤,错开药物所致)。
我代替他参加了超重量级的比赛,最终夺得金牌。
这块金牌是属于我们俩的,但它也向维塔利证明了:“瞧,你弟弟比你做得更棒。
”Q:比赛时,他曾出现在你的训练团队里。
但现在你要求他“stop”了。
A:那是2004年,我在输给了美国人拉蒙·布雷斯特(小克里琴科在第5回合被对手K.-O,这也是他职业生涯中的最后一场失利)后作出的决定。
当时维塔利想帮助我,但我不需要他的帮助,我要自己找到解决办法。
自从我生下来,父母就给了他一项任务:照顾我。
问题是他们从没对他说过stop(笑),很长时间以来他一直扮演着保姆的角色。
我们像兄弟一样互爱,但我决定对他说:“维塔利,现在你该停止了。
这是我的生活,我的职业生涯,我需要自己应付。
”他一直不停的命令影响我的注意力,我不再需要他的监管和控制。
我对他说:“你有权进入我的训练团队,但这需要由我来决定什么时候可以。
”这次经历让我长大了。
谈训练Q:2004年4月10日输给布雷斯特的比赛对你有多大的影响?A:我被摧毁了,被埋葬在地球的最深处。
所有人都说我是个失败者。
我还听有人说:“我没有坚硬的下巴,受不了对手的打击。
”更糟糕的说法是我没有胆量,没有心。
失去所有人的信任,太可怕了……我现在还能感受到这种痛。
这场失利每天都在激励着我努力训练,因为我潜在的对手都会反复观看这场比赛的画面以找到信心。
这场失利差点杀了我,但我幸存下来,变得更强。
为此我需要做出改变,我的哥哥、爸爸以及所有人都帮不了我,我需要自救。
当时我没有了合同,也没了赞助商,完全从零开始。
而且当时没人愿意和我合作了,我也不代表着拳击的未来了。
我的一切都是自己重新打造的。
我投入了自己所有的时间、情感和金钱只为了东山再起。
Q:然后你选择了美国人艾玛努埃尔·斯特瓦特作为主教练(拳坛传奇教练,于2012年逝世,曾担任过世界拳王伦诺克斯·刘易斯的教练),这位传奇主帅给你带来了怎样的帮助?A:斯特瓦特是个拳击天才,不管你信不信我。
我们的交谈很多,我觉得这种交谈打造了我作为竞争者的形象。
我平时自己训练,和陪练对打时会邀请他观看。
他会看到常人看不到的细节,但绝不会像命令狗一样命令我:“你该这么做,那么做……”他对我的拳击经验有信心,他把自己作为外人的看法传递给我,我们把两人的想法相结合。
Q:他有什么话让你受益至今么?A:是的,拳击有句名言:“唯快不破。
”这句话比其他所有的话都重要。
有一天他对我说:“弗拉迪米尔,你知道什么可以摧毁速度么?”我有些迟疑。
他说:“是预判。
预判可以让你拥有完全超越速度的武器。
”该如何获得它呢?就是不断地进行对打练习,不停地,不停地……Q:要想准确预判,需要会读懂对手……A:速度是一种反应,预判可以让你看到还没有发生的事情。
这需要非常多的经验才能提前洞察对手的行动。
在我职业生涯初期,德国足球运动员弗兰茨·贝肯鲍尔在场上东奔西跑。
但凭借着不断积累的经验,他可以预测皮球的路线,更好地选位。
他有更多的灵感,不断发展直觉。
他的跑动少了,但踢得更合理了。
Q:32岁的现役拳手约纳顿·班克斯成为了你的新任教练,现在你的工作理念是什么?A:斯特瓦特还做我的教练时,他把班克斯带来当我的陪练。
自此以后我们就没分开过。
他是个孩子,比我小7岁,或许他不是个伟大的拳手(33战29胜3负1平),但他是个伟大的教练。
他和斯特瓦特一样,有着非常强的分析能力。
我告诉他我每周需要几次陪练,每天什么时间训练,但则指导我如何打拳,帮我设定合理的战术。
Q:你有一个很厉害的武器就是左手的刺拳,你是如何训练这点的?A:我对德国篮球选手德克·诺维茨基进行了很多观察,训练结束后他都会加练投篮,他可能投过100万次,甚至更多。
同样,我也会连续不断地出拳,直到感觉动作接近完美。
巅峰是永远不会达到的,我每天都在进步。
过去我会想我可能会在30岁达到巅峰,但我错了,每年我都觉得自己变得更好。
我始终不知道自己回达到怎样的高度,因为我每天都在进步,我有精力,有动力也有继续前进的欲望。
Q:你有精力,但没有太靠谱的对手……A:错,英国人泰森·福里,WBC冠军美国人德奥泰·维尔德以及英国人安东尼·约书亚。
Q:但约书亚还是职业拳坛的孩子(只有25岁)!他才刚刚获得伦敦奥运会超重量级的金牌……A:我和他对打过,相信我,他的技术非常好,力量十足,抗击打能力也强。
我和他对打遇到了麻烦,总有一天他会成为冠军的。
Q:法国拳手让-马尔克·莫尔梅克或者萨摩亚人阿莱克斯·里派算是和你同档次的拳手么?A:(思考)莫尔梅克在尝试重量级之前,升了好几个级别,他有着冠军所需的经验,但他低估自己的力量和身材了。
他和里派都不知道如何处理压力,我能从他们的眼神中看出来。
面对对方的大个子,不断向你靠近,击打你,这种压力所有人都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Q:外界批评你挑对手时喜欢选面瓜。
前世界拳王伦诺克斯·刘易斯就说过:“重量级拳击界只期待一件事:克里琴科的退役。
”A:刘易斯说过很多话,但不全都是合理的。
大家都有批评的权利,但没人了解真正的我。
我给人的印象是很容易击败对手,但这需要巨大的幕后努力。
我抵挡住对手的挑战,没有给他们表现的机会,不然我早就输了。
当我带上拳击手套后,就成了这个世界上最坏的家伙,谁想把我当傻瓜,我就会在拳台上摧毁他。
Q:这是个全新的克里琴科在表达,你从没谈论过这方面的话题。
A:(笑)我知道。
但这种生意是个很严肃的事情。
我没把自己看得很重,不然这会让我看起来很自负。
但我非常看重我的职业,从未看轻过任何一个对手。
我能有今日的地位是因为我的努力。
我的信心来自于多年的经验和训练,我的缺点变成了优势。
Q:你的弱点是恐惧?A:这变成了我的力量。
恐惧让我更专注,更积极,绝不低估任何一个对手,恐惧是我的发动机。
Q:你在职业生涯中打过66场比赛,比赛前1小时你还会双腿发抖么?A:不。
我只在第一场职业拳赛中有过这种感觉。
当时我14岁,在白俄罗斯的戈梅利登台。
比赛场地是在一个马戏团里,我当时双腿发抖,灯光照得我啥也看不见,周围的人都在恐吓我……我当时太害怕了,胡乱打了两三圈,就双手抱头保护自己。
我完全没有进攻的勇气,裁判很快吹停了比赛,宣布我是输家。
当对手击打我时,我完全不知所措。
如今这种感觉已经消失了,比赛前我还是会担心,但这不过是给自己提个醒罢了。
我会感觉肾上腺素在血管里弥漫,我要控制它不能过度。
当然,我还是会表现出对失败的恐惧,这是无法改变的本能。
布莱恩特·詹宁斯说要在4月25日K.-O我。
这让我害怕,但也会督促我在训练中好好备战。
现在我还没做好准备,所以也不自信,但我相信随着时间的退役,我会在拳台上给这个新学生好好上一课。
Q:你能把在拳台上的恐惧和你与妻子、美国演员海登·彭迪尼亚第一次约会时的慌张做个比较么?A:哦,不能……(笑)。
但如果谈论恐惧的程度的话,这可以和我进行顶点跳伞时相比。
当时我从直升机上跳了3次,第一次50米,第二次200米,第三次400米。
再有就是去年,在基辅的独立广场,我也感受过类似的恐惧。
乌克兰的国内气氛很紧张,我们可以听到枪声。
我这辈子最恐惧的时刻是四年前父亲葬礼的前一天。
我知道我会看着他死去,这种感觉无法描述,太糟糕了……我经历过这样的痛苦,但也感受了去年12月份女儿出生的幸福。
看着女儿出生,这种感觉真不可思议。
这是生活的一个阶段的完结,这两件事让我落泪。
Q:你现在住在哪?基辅、汉堡、迈阿密还是纳什维尔?A:这四个地方我都有房子,但只有基辅才是我的家。
首先我是个乌克兰人,我会回到基辅看看哥哥维塔利。
Q:媒体对你哥哥的报道不如一年前多。
A:他是基辅的市长,要为几百万市民的生活负责。
乌克兰发生的事对他影响很大。
我们在和俄罗斯交火,他们攻击我们的东部边境,这真是个悲剧。
有人被打死了,孩子们也受伤了,在这种情况下,我哥哥的责任非常重大。
我们的政治、经济体系正处于危险之中。
之前的亲俄独裁者维克多·亚努科维奇带着他的小团伙逃跑了,把国库席卷一空,我们只能从头开始。
我哥哥必须要更靠近西方国家,以得到经济上的援助,解决纷争,这占据了他全部的时间。
Q:如果你遇到俄罗斯总统弗拉迪米尔·普京,你想对他说什么?A:告诉他他在重复历史的错误。
这场战争没有意义,我们和俄罗斯人是两个兄弟民族。
两年、五年或者二十年后,俄罗斯会对他们的攻击以及吞并克里米亚的行为道歉。
在二次大战后,我们不能再藐视国际法了,现在乌克兰所发生的事情就可以导致第三次世界大战的爆发。
在克里米亚之后,俄罗斯也可以宣称阿拉斯加是他们的领土。
历史上,直到100年前俄罗斯沙皇把阿拉斯加卖给美国前,那里确实是俄罗斯的领土。
俄罗斯可以利用阿拉斯加的俄罗斯侨民制造舆论,到时候会发生什么?Q:你们正在经历一个前所未有的时刻……A:2012年欧洲杯时,你来过顿涅茨克么?成千上万的法国人、英国人来到这座城市,他们当时着陆的机场已经不在了,球场也变成了废墟,到处都是死亡和无政府状态。
Q:你觉得西方国家是否放弃了乌克兰?A:我觉得欧洲社会在睡大觉。
普京在随心所欲。
拳击界有句话:“以牙还牙。
”如果我们不限制他,他是不会停手的。
他正在步步紧逼。
Q:默罕默德·阿里曾拒绝参加越战。
如果战争真的发生,你会做何选择?A:战争已经发生了!现在乌克兰正在做全国的动员,在三级动员中,我们处于第二级状态。
所有18-50岁收到征兵令的男子都要参军。
阿里拒绝参军的情况和现在不一样。
当时他说:“越南人对我什么也没做过。
”目前我还没收到征兵令,一旦收到的话,法律会强制我参军,尽管我认为我作为公众人物吸引大家注意力要比我亲自上前线更有帮助。
西方需要苏醒,告诉他们战争的前线正在向他们靠近。
Q:很少见到你这么激动,即便是拳击手大卫·海耶或者香农·布里格斯骂你时,也没见你这样。
A:我非常难过,我回到乌克兰时,到处都是悲剧。
我参加了一个在独立广场举行的悼念会,悼念在前线死去的士兵。
我为我的同胞感到担心,也为欧洲担心。
这已不再是地区冲突了,俄罗斯正在试图操纵一些媒体,以影响公众观点,从而完成扩张。
他们可以买下电视台、电台和报纸。
如果不做出惩罚,怎么会阻止侵犯者?既然有国际法,就应该实施,否则欧洲就会从内部破裂。
Q:你和妻儿住在美国田纳西,你有想过警醒美国人么?A:作为公众人物,发表自己的看法是我的绝对权利。
我知道在独裁统治下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我知道俄罗斯的情况是怎样的。
如果你试着表达观点,或是宣布不同的性取向,就可能会入狱。
Q:你会说你是为了乌克兰而不是为了克里琴科的姓氏打拳的么?A:(犹豫)如果我这么说,听起来也有点假。
有人会说“你为了国家而战,就该去前线。
”但在某种程度上,我确实在为祖国而战。
这25年来,我独自走上拳台,我的胜利属于我哥哥,我们家族和我的人民。
如果说我只为自己打拳也是错误的,我能感觉到身上的集体责任感。
Q:看起来你的心思已经不在拳击上了……A:不对。
我和里派、库布拉特·普莱夫打比赛时,战争已经爆发了。
我明白我在体育领域的胜利对同胞很重要,可以给他们更多的希望和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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