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记忆丨一个鸟笼，一门工艺，一份广州旧情怀

鸟笼Meeting当现在的年轻人热衷于吸猫撸狗的时候，是否想过老人家们也曾有着自己的潮流宠物圈：养鸟。
每日清晨，许多老广州就会提着鸟笼来到公园。
他们一手鸟笼，一手茶壶，一边斗鸟遛鸟，一边喝茶聊天，悠然自在，十分惬意。
以前家里老人养鸟，不仅每日按时提着鸟笼去公园溜达，偶尔还弄些水果、蔬菜、虫子给小鸟加餐，只要有时间就坐在笼前和鸟玩耍，我总觉得这鸟过得比人还精致些。
还有那些鸟笼，更是他的宝贝，平时都不允许我们小孩子乱碰。
那时候不理解，这困在笼子里面的小鸟不通人性，鸟笼又不金贵，有什么好玩的呢？不久前，我偶尔翻出堆放在角落的鸟笼，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断了一根笼丝，才想起来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家里叽叽喳喳的鸟叫声了。
我心中突然有个念想，好像把鸟笼修补好，曾经的记忆也能重新找回来。
在芳村艺和广场鸟雀区，一个需要经过七拐八弯才能找到的小店铺里，赖伯正在埋头修补着鸟笼。
店门口摆着一张伤痕累累的工作台，上面堆满了雕刀、手锯、拉条板、老虎钳、竹丝、木条等工具和材料，头顶上挂着各式鸟笼，有的被白布裹起，不时还能听到里面传来一声清脆的鸟鸣。
这间略显狭窄、不起眼的店铺，就是赖伯平时制作、修补鸟笼的地方。
赖伯是今年83岁，从十多岁起他就跟从自己的叔叔学习制作鸟笼。
一算下来，他从事这一行已有近70年了。
那个时候，钳、钻、锯、磨、装样样工序都要学习，每一个孔都要靠手工按出来，没有机器能够代替，一天干上十多个小时、“开夜车”到十一二点都是常有的事情。
手动钻孔但是，学艺的辛苦，在他眼中不算得什么：“是挺辛苦的，但是我不怕，我很吃得苦的。
”因此，当年同时学艺的5、6个人，大多都早早离开或转行，只剩赖伯一人坚持至今。
这几十年间，他已经数不清自己做了多少个鸟笼了。
店里凌乱的工作台一个鸟笼由笼钩、笼架、笼圈、笼门、托粪板等几个部分组成，笼内还有栖木、食罐、水罐等。
赖伯对鸟笼的材料和做工都十分讲究。
“竹要老竹，起码要六七年以上。
新竹嫩，容易变形。
”而木料，则选用黄杨木，这是雕刻的好材料。
做鸟笼所需要的工序十分复杂，拉丝、盘卷、软化、定型、划孔距、钻孔、夹口、打钉、打磨、上漆等等，全由赖伯一人完成。
制作鸟笼的竹条栖木店里有一盏很老式的煤油灯，灯口早已坑坑洼洼，可见年代之久远。
但别看这盏灯破旧，其实它非常重要！一个好的鸟笼，造型要流畅整齐，用一个字来说，就是“正”。
赖伯说，从一侧看过去，每一根笼丝都与对面的在一条直线上，每一根之间都是等距的。
如果有地方不“正”，那就需要调整笼丝的形状。
这时候，赖伯就会点亮煤油灯，然后把笼丝紧贴灯口，移动适当的位置，笼丝便会弯曲成一个完美的角度。
这煤油灯的火候和分寸，赖师傅通过这近七十年的摸索，早已经熟烂于心。
正如好酒还需好瓶装，鸟笼既要符合鸟的活动需要，又要精致美观。
鸟儿啼声婉转，配上那流畅精巧的鸟笼，两者相得益彰，才能博得同好者的一声赞叹。
鸟笼的品质，直接可以看出养鸟人的水平和品味。
它既可以素净淡雅，浑身不加一点装饰；也可以豪华繁复，在笼底板雕刻各式花纹，笼框配上木雕配饰。
赖伯店中的一个鸟笼上就雕刻有“二十四孝”的故事，图案精巧又立体，看起来十分华丽。
雕刻有“二十四孝”故事的鸟笼鸟笼上精致的花纹鸟笼上精致的花纹当年学成出师之后，赖伯进过工厂，后来又开了自己的店铺，打造属于自己的品牌。
赖伯的叔叔曾是有名鸟笼名家，名声远播海内外。
由于师承名家，做工又极好，赖伯“镜彬笼”的名声很快就在鸟迷群中传开。
赖伯回忆说，上世纪八十年代，是生意最好的时候。
那时候的人逐渐富裕起来，又流行起玩鸟的潮流，许多人都来买鸟笼，他做都做不及。
更有不少港澳、海外人士慕名前来，甚至带来电视机、粮食等物件，只为求得一笼。
“有的人就等着我过身，然后他们的鸟笼就升值了！”赖伯颇为自豪地说。
赖伯做的鸟笼以前，听雀叹茶，是广式茶楼一道独特的风景。
每天早上，老广们就提着自己的鸟笼，来到茶楼喝个早茶。
各式鸟笼放在桌面上、挂在门窗边的横杆上，画眉、相思、百灵等等应有尽有。
赖伯每日早上来到店里之后，就会先带上他的鸟和鸟笼，先去附近茶楼喝个早茶，和其他同样爱鸟的人聊聊鸟笼，交流下养鸟心得，喝完早茶之后才回到店里开门做生意。
现在，有的茶楼为了复原听雀叹茶的风景，在装修用了不少鸟笼的元素。
但是，没有了人和鸟的互动，总觉得缺了些氛围和韵味。
鸟食罐木雕装饰“很多人都崇拜我，说你八十多岁还在做，别人都拄拐杖了！”年过八旬的赖伯如今身体依旧健朗，耍起拳来虎虎生威。
但是，偶尔做起些细微的工序，手会容易抽筋。
他自己却不当一回事，歇歇又埋头苦干。
赖伯的子女曾经劝说他不要再做了，他却不愿意，始终坚持着自己赚钱自己用，绝不麻烦子女。
由于年纪渐大，赖伯现在的工作以修补为主，已经很少再制作鸟笼了。
店内挂着很多鸟笼，属于他亲手所做的屈指可数，产出的数量“一年都没一个”。
赖伯的店里贴着许多家人的照片。
他的子女早已成家立业，各有成就，却没人愿意接手做鸟笼这份手艺，而他也不强求子女继承，更没有收徒，只期望着“能够做到脚抖手抖做不了的时候。
”可以说，赖伯是广州年纪最大的一位制作鸟笼的老手艺人了。
赖伯和他的鸟笼去赖伯店里的路上，经过花鸟市场，发现各式鸟笼店琳琅满目，让人眼花缭乱。
鸟笼越来越多，越做越快，却也离传统手艺越来越远，未来“镜彬笼”的手艺，将由谁来继承？出品：广州日报大洋网图文：吴雪莹、陈海敏视频：袁世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