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想对你说#“任何人都不能惯着,包括亲人和身边人。
”照顾老妈20年,在痛并快乐着的日子里,切肤之痛。
1“千万别做农民,要饭吃!”我叫小花,家在河南登封市农村,排行老三,是那个年代超生的孩子。
老妈是农民,老爸是退伍军人,在发电厂工作。
他们稀罕儿子,想多生个儿子跟大儿子作伴,谁知道竟然是女儿,于是,我有了个昵称:“小苦瓜”。
茶叶枕,偷偷做给哥哥;2毛钱1本的小人书,满满一抽屉,只有哥哥有钥匙;每天早晨,只有哥哥能喝到冲鸡蛋……童年的记忆,泡在重男轻女的家庭氛围里发酵,不平衡的伤痕,在跌跌撞撞的日子里呻吟。
“农民”这个头衔,从出生不久就成了反面“黑锅”教材。
学习不认真,就跟着老爸到地里拔草、施肥,干农活,熬得一身太阳色。
1分钱1只冰糕,5分钱一包茉莉花茶的那个年代,父母土里刨食,勉强供养我们3个油瓶。
3个孩子前呼后应地升入初中,开支庞大,验算的纸,都是老爸从银行“顺”回来的存单,或者烟盒纸,反正面划拉好几遍,涂抹到实在辨认不出来,才扔掉。
冥思苦想几天几夜,老妈茅塞顿开。
农民最擅长摊煎饼,何不在家弄个作坊,卖手工煎饼?老妈的苦难生活,就此拉开帷幕。
三伏天,她抱着大火炉从清晨4点,到下午1点,前面烤,后面晒,五脏六腑在汗水和焦虑中煎熬。
大雪纷飞时节,背着一身雪,满红通红的她趴在火炉上,把自己忙碌成一张焦糊的煎饼。
煎饼2毛钱1斤,除掉玉米、柴禾等成本费,也就赚5分钱。
这5分钱一赚就是15年。
老妈50岁的时候,我哥考入医学院本科,要读7年,每月生活费向家里要300块。
姐姐复读6年,每月花销100多。
为了帮衬家里,我开始搬砖,每月赚200块左右。
老妈暴脾气,加上过于劳累,心绞痛、胰腺炎反复发作。
我心痛不已,再三劝说:“歇歇吧,我想办法赚钱养家!”“你哥还没毕业,咋歇啊!”老妈捂着胸口,眉头皱成了一朵菊花。
柴禾煎饼,非常耗柴。
从玉米秸秆、玉米根,到建筑工地的下脚料、锯末,都熬不住每天烧的量。
有一天,老妈悄悄说:“你爸去工地捡木头废料,过传达室的时候,都跪着爬出来,怕被发现拦下!”泪水从眼里流到心里,深爱的老爸,从部队退伍的他,竟如此付出!转眼间,哥哥读大六了,在大学谈了广州的女朋友,又要入党,给学院领导送礼打通关系,于是,向家里要钱也多起来。
毕业前夕,哥要2000,我二话不说寄了过去,这是省吃俭用一年的积蓄。
老妈不动声色地给哥哥攒着钱,还要买房子,娶媳妇,早着呢!为翻掉农民的头衔,父母拼上了老命。
2“绝对不能说,家里没钱!”回到家里,哥哥言辞凿凿地训斥我们。
毕业面临分配,哥是独生子,我们家不舍得他去广州。
他的女朋友是广州某镇长的千金,独生女,自然不肯跟到山东这个穷乡僻壤。
识文断字的老爸一封家书,拔出王母娘娘的玉簪,割断了哥哥的爱情。
很快,老爸包办了一场婚姻。
他托人介绍了官二代妹子小芹,攀龙附凤的想法,让老实忠厚的哥吃尽了苦头。
小芹隐瞒二婚的身份,把情人藏在内裤里,装成淑女,蒙骗哥哥,张家界新娘版的一幕演绎得淋漓尽致。
她的情人,对我一见钟情,撇开她,对我一通穷追不舍。
新婚不满月,整出了割腕自残的闹剧。
之前,她做足了功课,向护士再三请教,掌握割静脉不伤及性命的技巧。
表面,跟我哥闹意见,实质上,是跟我争抢情人。
不明内幕的老爸,看到心爱的儿媳妇和女儿内讧,急火攻心,脑溢血撒手人寰。
没了老爸,就没了一天三顿饭三菜一汤的待遇,我哥带着狐狸精,搬到了医院宿舍。
被算计的婚姻不会长久。
小琴以家暴的理由,起诉离婚。
重获自由,我哥重拾风采。
“绝对不能说咱家没有钱!”再次相亲,他依然这样说。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靠着医生这个职业,我哥找对象并非难事。
也许,他命中注定娶二婚女,第二任嫂子虽然是高中教师,同样隐瞒了初婚的经历。
习惯倚靠老爸的哥,在订婚、结婚等事上很吃力,吵吵闹闹的婚姻怨声载道。
事实证明,老爸眼光很准。
没几年的功夫,哥走马上任内科主任,责任重了,腰包也鼓起来。
住宅也从原来的教师宿舍,发展成贵族生活区黄金楼层,同时拥有海景房、山景房等多处房产。
期间,老妈心绞痛、脑栓并发倒下,虽然缓过来,但左腿留下后遗症,走路拖拉在后面。
好高骛远的我,依然独身。
姐跟我商量,老妈由我照顾,她每月给800元生活费,哥每月给老妈存2000元。
成交!我欣然答应。
3习惯被付出的人,是不懂得感恩的。
事实证明,这是真理。
从小到大,哥给我的唯一物件只有一个蝴蝶发夹,来处不明。
老妈20年跟着我颠沛流离,我在哪里打工,就在哪里租房,她就跟到哪里。
老爸的抚恤金、住房公积金等等,都在哥那里。
老妈这些年的积蓄、医保等,都在姐那里。
我绝口不问,也从来没让老妈掏过一分钱。
“娘亲都让你惯坏了!”姐夫多次这样告诫。
老妈习惯了我变着花样做饭,电视随便她选台,家里一切她说了算。
其他人,很难接受。
每次,哥带着嫂子上门,都是两手空空。
尽管如此,我也高兴得笑出鹅叫声,屁颠地去买菜烧饭,六菜一汤伺候着。
“老家的玻璃又被人打碎了,要不就卖了吧?”哥和姐又对老妈絮叨,这次,老妈没再吭声。
老家是沿街的一套大四合院,这几年正好碰上拆迁,换了5套复式的沿街房,老妈立马转手全部送给了我哥。
老妈的病总是犯,虽然她把心态调整到不怒、不争,心平气和,但治疗多年熬出来的病根,抽丝一般困难。
我习惯性地陪床,孩子才几个月,就抱着睡在病房里。
每顿饭都从附近饭店点菜,中午哥一起吃饭。
哥哥尽管是主任,每月收入比我多10多倍,但我依然习惯性地照顾他。
“他爸,你在那里干啥?”午睡的时候,老妈忽然抬起头,看着窗外问道道。
“妈,做梦了?”“那不是你爸么?站在窗户那……”没说完,老妈眼里的泪不停地滚了下来,她终究还是想念老爸了!老爸脑溢血,送去医院的路上昏迷,3天里我全程守护,体弱多病的老妈没去医院。
老爸撒手人寰,她也不在身边。
当我哭跪在她面前的时候,老妈没有落泪,似乎还没意识到伤痛。
如今,想起老爸,心如刀绞。
轻拍着老妈的胳膊,忍不住潸然泪下,老爸也永远是我心头最痛的伤口。
也许积淀的垃圾情绪太多,我忽然心口疼痛,呼吸困难。
自理尚且困难,孩子不能照顾,老妈更顾不上。
姐把老妈接过去,没几天就各种怨言,还在老妈床头贴上了白纸黑字的大字报,上面列了5条养老制度。
无暇自顾的我,来不及理会这些,跑省城,跑北京,奔波在查病、治病的路上。
转眼又到老妈生日,按往年惯例,我想跟老妈商量订个饭店,却接到哥哥的短信:要看妈,去敬老院。
敬老院!姐是发电厂职工,有两套房子,身为内科主任的哥,除了老家的5套复式楼房,在本地有3套,海边、山里都有百平米以上的房子,条件更加优越。
你们在外面吃香的,喝辣的,把老人甩锅给敬老院?哥说,他不知道妈怎么去的敬老院。
这家敬老院,是中医院病房改造的,上世纪四五十年代的铁窗锈迹斑斑,厕所又脏又臭,水龙头开到最大也是细水长流,窄窄的病床刚刚够180斤老妈平躺。
老妈迎面走来,竟然没认出我!时隔半年,就忘了我么?老妈的床上,只有一条白色被罩,房间收拾得倒也干净。
好不容易熬到午饭,工作人员端来碗,重重地摔在桌子上,摔得我心里一颤一颤的。
碗里,是几块茄子,旁边还有个小鸡腿。
老妈狼吞虎咽地把菜吃光了,馒头握在手里来回地捏。
跟着我生活,老妈从来不吃茄子,很挑食。
看她这副模样,泪又来了。
“夜里,她们让我脱光躺着,把衣服藏起来,我光着身子起来到处也找不到!”老妈委屈地眼里都是泪。
“这还是你哥找院长,我们这里根本没有床位!”敬老院的女院长颐指气使,好像欠了她几十万。
我愤怒了,直接跟哥翻脸。
“不接出妈来,就去找你院领导!”连续发出短信,威逼哥哥。
“敬老院姐签的字,她不签字,谁也接不出来!”哥又改借口了。
连夜找到姐姐姐,她却死活不开门。
在门外,心疼老妈的我,一直哭,直到外甥女下晚自习回来。
外甥女也拦住我质问:“你照顾姥姥,怎么还让我妈买药?”“姥姥的医保你妈拿着,不找她?”从小看大的外甥女红口白牙,竟然说这么过分的话!姐跑出来,当胸给了我一拳,狮吼:“爸就是被你气死的!”我震惊了!趁我没反应过来,她们哐当关上了门。
4升米恩,斗米仇。
“养老,儿女都一样,既然接出来,三家轮流吧!”姐发来短信,称跟哥商量好了怎么办。
“在附近租套房子,咱们仨轮流交房租,保姆费等各种费用均摊。
”哥在短信上,称跟姐也商量好了。
那就照办吧。
跑前跑后,终于找到合适的房子,家电全买新的,碗筷被褥也齐活了。
为了笼络保姆,我想尽办法给她找上了中意的儿媳妇,成功赢得了她的感恩。
可是,姐变卦了。
轮到她支付费用的时候,就把老妈接走。
房子空着,保姆也没法干下去。
最可悲的是,在保姆的精心照顾下,老妈好不容易锻炼着能自理了,姐一接过去只给口吃的,其他甩手不管,老妈很快就瘫在床上,不能自理。
“她的那份房租我出!”哥大包大揽地说。
“可是,保姆怎么办?找个好保姆太难了!”我的心凉凉的,呼吸不上来,有种倒下的眩晕。
“非要这么搞么?”第二天早晨,我头晕得站起不来。
打了120,在急诊室做了头颅CT,查出左心脏肥大,心包夜过量,同时确诊重度焦虑症。
再也没有能力折腾,我发短信给哥,暂时托付她们照顾老妈,我先治病。
谁知道,从北京协和医院回来,再去老妈的出租屋,已经是人去房空。
亲情,有时候比陌生人还要冷漠。
从那以后,我很久没再跟老妈见面。
再次见面,老妈瘫痪在病床,奄奄一息。
好心的保姆偷偷发信息爆料,让我去见见老人。
据说,老妈离开出租屋,回到姐家,陷入刨躁焦虑状态,在家里呆不住,总往外跑。
姐让姐夫在床的四周焊接上了栏杆,强迫老妈卧床。
不久,老妈再也站不起来了。
长期卧床不翻身,老人身上全是褥疮!心如刀绞,心如刀绞!为了避免见面尴尬,每天下午,我都要带上精油,给老妈做按摩,给从头到脚一点一点地揉搓,捋筋,舒活肌肉。
每天中午,点双倍外卖,选老妈爱吃的饭菜,让护工吃好,也甘心照顾。
亲人之间的抚触,是无声的呼唤,奇迹出现,老妈从弥留之际,缓了过来!“你姐真厉害,一片骂声!”护工悄悄说,“知道你来看老人,她破口大骂,说你不养老……”我无语了。
骂亲人,虽然我没多大文化,这样的事,我做不出来。
“你姐说了,我的电话不留给你……”保姆难为情地说。
我点点头,把眼泪咽了下去。
亲姐竟然用这种惩罚方式,坦然接受吧!老妈从没法张口,到能自己吃饭。
刚刚恢复意识的她,就低声念叨:“跟着你,跟着你……”“嗯!你快好起来,我接你走!”不得不安慰老妈。
其实,我哪有这个能力!每个天黑的傍晚,都像末日,在胸口闷疼醒来的每个午夜,我都不知道自己能支撑多久。
“妈,你一定要加强锻炼!要站起来啊!”含着泪,我一遍遍重复着。
老妈似乎听懂了,她艰难地坐起来,在护工和护士的搀扶下,努力想站起来。
可是,她的两腿明显无力,完全倚在我们身上……我知道,老妈用这样的方式,向我告别。
她才苏醒过来,哥就急着让她出院去姐家。
预感到危险,我跑到门诊,找哥哥哥谈判,谁知道他竟然翻脸,拳打脚踢……那次以后,我痛失母亲!虽然,我不知道母亲何时离世的,但我知道母亲从痛苦煎熬中解脱了。
升米恩,斗米仇。
不要惯任何人,用自己的卑微,换取无不无际的伤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