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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点如潮水逆流 唯独心声不息文 | Esther我在咸鱼上被二手转卖了,以一个低廉的价钱。
老板上下打量了我一会儿,叹了口气,拿起手机三百六十度各拍了几张,上传到平台,咯咯咯敲下几行字:99新小冰柜,白菜价出,不包邮费,有意者私。
发完这一条信息,他就转身去收拾店内剩余的闲置物了,这一间零散堆积着许多货物的便民超市,已然看不出曾经的喧闹与忙乱。
我就是那台被挂在咸鱼上售卖的小冰柜,在天气炎热,人们走几步路就容易出汗的夏日里,我的容量虽小,但总是满满当当装满了各式各样的冰棍。
过路的行人瞧见了我,就忍不住停下脚步走进超市,捞几根朴素的老冰棍;放学后的学生成群结伴,攥着兜里的几块钱,专门挑最五彩斑斓的雪糕;就连巷口里跳下来的野猫——嗅到我隐隐散发的几丝冰凉气,趁老板不注意,总爱懒洋洋趴在我的柜盖上避暑。
可时代是把杀猪刀,杀的虽不是我,却把老板的生活气给渐渐杀没了。
老板的手机没过一会儿就有了提示音,他打开来看,一位买家来询问他的小冰柜:老板,能不能再便宜点啊?老板回:已经是最低价了,刚进货没两个月的冰柜。
买家又问:这么新,那你怎么还卖?老板想了想,摇摇头,还是决定回复:现在生意都不好做啊,小店面破产了,就只能清些东西回回本,收拾东西回老家了。
一时间买家再无讯息。
窗外的冷风吹凉了我的发电器,也把老板乱糟糟的头发吹得轻微飘动了起来,手机上的白光把他许久没剃的胡茬照亮,叮咚一声,老板等来了买家的回复。
买家:好吧,那就这个价,已经下单了。
过了几秒,又有一条讯息,同样是来自买家:四海为家,有梦就有生活,生活总会好起来的,祝你未来顺遂。
老板看着那短短一行字,终于笑了,没有笑声,但那一抹暖意在他闪着白光的眼睛里停留许久。
这是我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看见老板笑——四海为家,我想,起伏的、艰涩的生活啊,老板会回到他的家,我也将一路漂泊,四海为家。
老板将我认真打包好,寄往了一处沿海的一线城市。
我来到一间普通的公寓,公寓住着三个女孩子,都是来大城市闯荡打拼,房子是合租的。
刚寄到的那会儿她们三个人兴奋满满,合力把我抬回小家后,就迅速往我里面填满了各种各样的东西,雪糕啊、鲜鱼啊、冻肉啊,大多数还是零食为主。
听她们在嬉闹中的谈话,我才得知,原来我是作为一个惊喜送给这其中最小的、同时也最勤俭的女孩。
有一天女孩深夜加班回来,没头没脑地瘫在沙发上叹:好想要吃雪糕啊,好想整个冰箱都装满雪糕桶,我要靠卖雪糕发家致富,谁再加班谁是狗……其他的两个姐妹们听到了,思索一番,觉得买个冰柜回来也不亏,她们平日里也爱喝些冷饮啥的,于是就把二手的我买回来了。
我被安置在餐厅的一个角落,显眼的地方,但我不常能见到她们。
外面的太阳明媚啊,这些女孩们也正如热夏的阳光般灿烂蓬勃,但她们往往只能深夜而归,摘不得一朵绵软的云与夕阳的花。
写字楼是囚笼,绩效与考核是乌云,本属于她们的明夏正逐渐被浇灭了芽,只有偶尔偷来的闲暇时间,她们才能从这台小冰柜中品得一刻热夏的清凉。
日子虽忙碌,可也算有盼头。
直到疫情冲击了这座城市。
一夜之间各区封控,无论是谁都不得随意进出半步。
如今她们不用再深夜加班,但也没办法畅快地去享受这炎夏了。
三姐妹齐齐瘫在沙发,电影也看了,工作也边摸鱼边做着,那个最小的女孩仰望天花板发呆了许久,最后自言自语般叹息了道:还好我们家有个小冰柜。
我这小容量装载的也不再是雪糕、冰棍之类的零食,而是挤满了的青菜、冻肉、水果等等,一切日常所需的食品。
这一场灾难带给所有人的后怕都太重太大,大得让一台小小的冰柜已无法承载生活之重。
冰柜有多大,生命就有多大,曾经不起眼的冰柜,如今却被许多人争相抢着购买。
大家都要囤积“生活”。
封控的日子并不好受,但好在她们还有一个我,能囤积的食物远比他人要多一些。
可某一天,她们仨原本还在严阵以待,准备抢菜,社区群里的一条信息引起了她们的注意:有人担心这栋楼的一户老人家够不够菜吃。
这户老奶奶和老伴一起过日子,平常注重养生,不爱吃冰箱里冰冻过的食物,家里便没有安置冰箱。
现在物资短缺,年轻人有囤货还不打紧,但老人家——邻里一场,他们担心这户住在没有冰柜的家里的老人家会饿着。
最小的女孩开口了:我们把冰柜送给那户人吧。
其他两个女孩问:咋送?出都出不去,而且要把冰柜里的一大堆食物都腾出来,没地方放会融化啊。
最小的女孩:不是还有个冰箱吗?能塞就挤一挤塞了呗,塞不了一些就直接送给老人家,一些就做火锅吃了吧,反正也省了这么多天了,我不想再省了。
我还有包火锅底料呢。
于是三个人就这么决定了:把我送给那户老人家。
她们验了抗原,又向大白求情再求情,终于说动了对方,让大白去老人家家里瞧一眼,顺便把她们的冰柜送给他们。
现在的我,就在那户老人家的家里。
老奶奶的老伴还是不爱吃冰柜冻过的肉,但有总好过没有,饱总好过饿。
老奶奶看着我时,又是笑,又是像要落泪的模样,褶皱的眼角一点点蓄起起雾的水珠。
窗外正当热夏,阳光灿烂明媚,凉台上养着的杜鹃花开了,地球又转了半圈,那些会冒出热汗的、惦念着雪糕的、普通却看似遥遥无期的旧日子啊——唉,它们还会再回来吗?它们还会再回来吗?-END-■ 编辑排版|Esther,胡吃海喝第一名■ 图片|来自互联网独立思考的人自会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