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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清苦的80年代初我分配回白马中学后,一开始就教高一两个班的语文。
上文已经说过,我爱人仍在蒋垛中学工作。
这样,我做教师,俊英、俊华两人上学。
那时我们三人谈不上什么伙食标准,早晚一律吃食堂,中午,俊英他们到食堂蒸饭的地方找到我家蒸的饭盆,我去食堂里打菜。
对教师嘛,食堂师傅们总会客气点,1角钱的黄芽菜汤实际上要值到1角5分,回宿舍后在这黄芽菜汤里倒上从家里熬熟的豆油或菜油。
即使两人在我身边上学,每月也还要负担家里15——20元的日常开支。
为什么呢,家在哪里?家在我肩上。
母亲种田、养猪操持家务,可猪要养到年底才能卖呢。
俊峰在公社五金厂,五金厂能保证按月发工资(也不清楚多少工资)吗?最小的李英还在上小学。
家里要油盐酱醋,田里要农药化肥,都要钱啦。
所以我每月43元的工资就必须慎之又慎了。
母亲指望着我涨工资呢。
有一次,大概是星期天在家劳动吧,母亲说你们要涨工资了,广播里都讲了;我说还没有呢,大概快了。
不知在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下,妻子跟我半开玩笑说,当初我们娘儿俩在蒋垛三年,你负担过吗,不知什么原因,好像有一次给了10块钱,一次给了8块钱。
我无言,因为那时不要说负担,连负担的意识都没有;至于说给过钱,也毫无印象。
经济的负担,教学的重担之外,还有家里的农活。
想想就能明白,这么大的家,责任田自然不少,我们那里田离家又远,特别到农忙季节,母亲一个人无论如何也忙不过来。
每逢星期天,我总是尽量地劳动,有时竟然从田里回到家,累得先坐在门槛上歇息。
当时只有一个念头,我多做一些,妈妈就能少做一些。
因为我一到学校,就不可能回来,要备课要改作文;要帮妈妈干活,只能等到下个星期天。
从1982年暑假开始,我又参加中文本科函授学习,同时做高二的班主任,只有到高三时才教文科班兼班主任。
工资也是涨的,从43元涨到53元,又涨到74元。
1986年,在首次教师评职称中,我被评为中学一级,工资一下子涨到97元,又因为在农村中学工作的教师每月加10元,这样就每月拿到107元了(从1987年1月开始)。
二、洗衣机和衣橱在所有的家具中,我最介意的是洗衣机和衣橱。
1983年,儿子3岁时我爱人调过来了,为了带儿子,我爱人的奶奶也随同过来,许芳也自然跟过来上学。
这样一来,俊英、许芳作为女学生,衣服固然是自己洗;即使这样,我爱人也要洗4个人的衣服。
从上初中开始到做老师,对洗衣服我算是领教够了,特别是中山装之类的。
因此,每当看到爱人坐在泡满衣服的大盆面前,使劲而匆忙地洗,我就暗下决心:赶快买上洗衣机!要知道,这些年我是没钱可余的。
我爱人调过来以后,她说我们每月要余10块钱;我说,还余什么钱呢,够用就不错了。
可自从决心买洗衣机,我的态度就转变了,只是她不知道我为什么转变了。
好不容易攒到500块钱,想想可以买到洗衣机了。
偏偏我素英小姨回老家来借钱,说她们那里拆迁了,镇上划拨地皮,让各家各户沿街砌门面房。
她火急火燎地到处奔波,连我们的面也没见,只是托五叔说,没有多也有个少,300(块)500(块)也行。
天啦,买洗衣机和砌房子相比,当然后者重要了!这样,我们的洗衣机又不知推迟到什么时候才买成的,只记得后来还是通过在扬州供销商场的学生窦顺宽,才买到了一台双桶的水仙牌洗衣机。
如上所说,我们在白马中学也是个大家庭。
别的不说,这么多人光衣服、被子的收纳就是个问题,可偏偏只有箱子没有衣橱。
三门橱倒是有,但是在家里呢。
学校的家我记得有4只箱子,我在泰兴上学时放衣物的箱子最小,凭结婚证在姜堰买了一只箱子,从我岳父家带回来的一只箱子最大,还有就是一个女同学的妈妈送给我们一只杉木箱子(我给了人家35元钱)。
为了节省空间,箱子必须叠放着,每当换季,就得搬动箱子。
除了最上层的,需要我帮忙两人搭下来,其余的都是我爱人一个人搬,也亏了她有力气。
由此,我就非常向往有衣橱,能够把衣服分门别类地摆放,打开橱门就能够找到。
可向往毕竟只是向往,两三年内都没变成现实。
虽然后来陆续在塘湾集市上买了一顶五斗橱,一顶旧三门橱,我岳父家又为我们打了两门橱、办公桌,情况有了很大的改善,但离“衣服分门别类摆放”的向往还有距离,一是因为人多,二是因为旧式家具。
那时,我差不多每年都会去姜堰参加教研会或其他什么会,有时住在姜中招待所,有时住在一招或二招(即县政府的第一或第二招待所),看到人家的橱子就有种别样的羡慕——设计理念先进。
我把它们默默记在心里,直到进了城,装修房子时才把我记得的“默写”了出来。
梦想终于成了真,这份喜悦今天的年轻人大概无法体会。
三、难忘19851985年,我中文本科函授毕业。
因为患上了类风湿关节炎,我先去上海光华医院(治疗关节炎的专科医院)看门诊、配药。
上学期一结束就去住院,病情稳定后住到上海奉贤县燎原农场医院,那里是光华医院的协作医院,每周一有专车接送医生、病人或病人家属往返。
住院期间,我把中学课本上涉及到的逻辑知识,从“概念”到“证明与反驳”统统备了一遍课,像开凿隧道一般,把它打通了。
这算是一个备课的成果,只是后来中学里不讲逻辑了。
1985年,俊英考上了南京农业大学中药材生产专业。
记得高考分数抄回来的那天夜里,我兴奋得一夜没睡着。
那时候,高考分数先到教育局,各校都是派人去抄分数,抄分数的人再晚也要赶回来,因为大家都在翘首以盼呢。
1985年,秋季割稻的农忙时节。
我在上海住院,俊峰、俊华他们偏偏出差在外,我家的稻田有两个格子。
割其中一个格子的情形是:母亲下午先去割,我爱人下午两节课后带着儿子,和事先请好的校办工厂的女工小王直接奔田里,母亲事先已准备好了镰刀,等三个人割完这个格子,晚霞已经换成了月光。
有趣的是,5岁的儿子“私心严重”,我爱人把他安顿在田埂上,他几次叫“妈妈,你来歇会儿”,而不叫奶奶和小王师傅休息;割完了,他又要回家吃晚饭。
做妈妈的告诉他:“吃什么晚饭呢,奶奶不和我们一样,还在田里吗?我们回学校吃晚饭。
”回到学校,只能煮米粥或下面条,炒鸡蛋,招待人家小王师傅。
这时候,上学的还有许芳和李英,做学生的要上晚自修,即使不上晚自修,她们又能干什么呢。
这种农忙时节的紧张,直到俊峰、俊华结了婚,才不需要我们操心了。
1985年,下半年我家盖起了楼房。
当然,在我到上海去治病之前,已经买好砖瓦、黄砂、椽子;请好了瓦匠工头李茂春,谈好了工钱1200元;至于垫高地基浇铸圈梁,那就更早一些。
不知为什么,需要煤炭渣,我爱人只好请学校食堂的师傅们把每天出的炭渣倒在一个地方,有时间就去用铁锹把炭渣拍碎,再用筛黄砂的筛子筛,筛子下面的才是成品,这个过程也有好多年轻的同事们帮过不少忙。
积累到一定的数量,就请学校隔壁的丁克南用手扶拖拉机拉回去。
拉过好几趟呢,人家总是不肯要工钱,真是忘不了的人情!整个盖楼房的钱,都是俊峰、俊华他们的贡献,大概只有椽子是我花钱在鲍徐供销社买的。
不是改革开放,不是俊峰毅然脱离五金厂出来跑生意;俊华不上学以后,也学了手艺,这时大概也学会跑生意了。
如果不是这样,那我家的楼房也不知要推迟多少年才能砌起来。
这年年底,俊峰去上海接我回来过春节。
总之,从1970年——1985年,是我家历史上的一个特殊时期。
度过了这段艰难,我家的天空逐渐晴朗起来了。
1985年以后,我的经济负担也明显减轻了,虽然还有人在上学,但我们的工资也逐步涨一些了。
俊英上大学,后来李英上扬州,都是俊峰、俊华他们负担的,也就是说我家有钱了。
如今可好啦,兄妹5人,家家有房有车。
我们这辈人在泰州、扬州、上海;俊峰、俊英、俊华都有自己的小公司,最小的李英在上海做社区工作者;晚一辈人在南京、苏州。
老家的红瓦房是艰苦年代的印记,楼房是改革开放初期的成果。
今天回忆这些,不是表白长兄如父长嫂如母的担当,而是责无旁贷,义不容辞;也不是夸说俊峰、俊华他们的贡献,他们是接过了接力棒,并使家庭的经济状况从阴到多云再到阳光灿烂;当初上学的人,固然因为有哥哥嫂嫂,姐姐姐夫,但比起她们的同学来,上学的条件不如人家呢,上出了成绩,在于她们自己的努力。
愿我们兄妹5人不忘当初,继续前进,经营好各自的家庭。
愿晚辈们了解父辈们曾经的岁月,记住你们的根在何处,不要被社会的浮华消磨了你们艰苦奋斗的基因,努力创造属于你们自己的美好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