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国古典建筑中,有许多很有意思的文化传承,看似不经意的细节,也许就藏着很宏大的文化脉络。
比如今天我们要聊的这个:门堂之制。
门堂之制“门堂之制”是什么意思呢,我们看中国古代建筑,很少有单独一个建筑出现的,一般都是建筑群,就算再简单,简单到只有一个一进的院落,那也大门和堂屋,也就是门和堂是分开的,这就是所谓的“门堂之制”。
进入一个二进式院落住宅的过程是这样的:从大门进入,迎面就是影壁,左手是一道屏门,穿过屏门,进入第一进院落。
第一进与第二进院落之间的门就是一种叫做垂花门的门,(这话怎么这么绕嘴),从垂花门进去,到达了正院,也就是第二进院子。
经过正院,这才能到达正房,也就是堂屋。
当然,要是像故宫那样的超级建筑群,那这个“门”,就不是简单的一个门了,从午门开始,层叠叠,只要有大殿就会有相应的门。
中国古代建筑中的“门堂之制”,最初是一种礼制上的需要,最早可以上溯到先秦的三礼之制。
当建筑形制上升到一种国家体制,并被逐渐确定下来之后,连同有关诸侯、大夫、士人等阶层的房屋制式也一并被确立,形成了所谓的“门堂之制”。
也因为成为了“礼”的一部分,这才流传了下来。
正因为这种传统,中国建筑就再也没有单独的“单座建筑”出现。
中国传统建筑的“礼”,体现在院落式建筑群的布局上。
从正房(也就是堂屋)到厢房、耳房、后罩房、倒座房,从正院到偏院,建筑的等级,同时也是人的等级。
这是上千年来被严格执行的制度。
从建筑的平面构图上来看,由于有了独立的门,建筑群就有了节奏,有了开端与启始。
犹如音乐和戏剧的开篇(《华夏意匠》语),是整个内容的总领。
也正是由于“门堂之制”的出现,才有了现在中国建筑最典型的四合院布局。
这个后面还要接着讨论。
中国古典建筑的平面布局,是一种非常典型的围合院落式布局。
由于有了独立于房屋的“门”的出现,使门和堂屋之间自然形成了院落。
院落实际上是由“门”和“堂”,再加上连接二者的“廊”三个元素组成,形成了完整的建筑群落。
虽然并不完全规定一堂一门,但大体上说是一“院”一门。
“门”就是整院落空间的一个最重要的节点,既是前一个建筑群组的结束,又是本身院落的开始。
所以说,中国建筑的平面图,从纵向上看,基本就是门-屋子-门-屋子-门的组合,这就是中国建筑在平面上的节奏。
门”在宫城中的形式更加复杂。
古代宫廷有“三朝五门”的说法。
东汉郑玄注《礼记·玉藻》中写:“天子及诸侯皆三朝,外朝一,内朝二。
”《礼记·明堂位》中记:“天子五门,皋、库、雉、应、路。
诸侯三门。
”也就是说,在皇家礼中,天子所居的宫殿要有三朝,也就是三个集会和朝政的地方。
(这就是传说中的狡兔三窟?)“三朝”在不同朝代的称呼是不同的。
我们现在最熟悉的也就是故宫中的太和、中和、保和三殿了,这就是古代三朝传承下来在建筑上的表现。
五门就是在三朝之外要有五个门,依次排开,以显示皇家礼制。
在中国古代建筑的历史上,最初设立“门”的需求并不是为了突显什么皇帝的威仪和礼制。
在原始文明中,在那片姑且被称为“建筑”的树枝和泥土当中,那个为了进出方便而留出的开口,大多数情况下只有单纯的实用功能,那仅仅是为了进出建筑的方便和一种防卫上的需要。
而建筑上后来被施加越来越多的礼制和规则,其实就是附加在其使用功能之上的一种人为需求,是最终为了权利而设计出来的一系列操纵和控制人心的权术的一部分而已。
“门”与“堂”“门堂之制”的核心思想,就是“门堂分立”。
“门”、“堂“分立的结果,是围墙上的门,逐渐演变成”屋“,也就是屋宇式大门。
最终逐步完善的门的形式,从王府大门、广梁大门、金柱大门,到蛮子门、如意门,都是一种屋宇式的门。
从建筑功能的发展中看,这种发展除了将门的地位提高到一种单体建筑的层面,另外一个原因就是门的功能在日益增多,比如传达、收发、看守、阵列等等。
这就需要一间正式的屋子来承接这些功能。
因此才有了这些像一间房子一样的门。
中国建筑里有一个有意思的事,就是门的开口位置。
现在我们看一个中国古代的建筑,比如故宫里的那些大殿,门开口的位置都是在屋檐下,也就是建筑的开间方向。
而日本建筑的门开口位置一般是在山墙面,也就是我们认为的屋子侧面。
当然,这种在山面开门的做法是有先天优势的,也就是呈”人“字形相交的屋脊,天然的会形成一个入口,这样屋檐离地面的高度并不会对门的高度有任何的影响。
而这个“堂”,在古代指的是建筑的台基部分,在历史的变革中,发展着发展着,就忘记了自己的职责,变成了一组建筑群中的“主体建筑”,成功逆袭。
我们在建筑上所说的“堂”,就是一个统称,根据实际建筑的不同,“堂”的具体叫法也不同。
在故宫这种皇家宫殿群中,“堂”指的就是太和殿、保和殿这种大殿;在普通的四合院中,“堂”指的就是正房,也就是“堂屋”。
反正在群落式建筑中,“堂”一般是指南北朝向的、位于中轴线上的主体建筑。
廊《华夏意匠》中提到的这个“门堂之制”,指的是在建筑的每一个院落单元中,以“门”、“堂”、“廊”三个元素组成了整个建筑单元。
你看,这里又出现了一个元素,就是“廊”。
这里的“廊”,和我们现在所说的“走廊”的“廊”有些不同。
这里指的是一些附属建筑,比如四合院中除了中轴线上的堂屋之外的东、西厢房、倒座房,当然也包括没有容纳空间的回廊、游廊,和只有遮挡作用的围墙建筑。
如果说中国建筑的立面可以用台基、屋身、屋顶三个部分组成的话,那么在平面上,也可以归纳为门、堂、廊三个部分。
其实在平面上,这三个部分是中国建筑永远的标准配置,不管是院落式的民居,还是超级大的宫殿建筑群,或是寺庙衙署等,只要是群落式建筑,可以说都是由这三个部分组成的。
当然,门、堂、廊三个词只是这三个部分的概括说法。
门,指的是门屋,包括屋宇式的大门和在墙上开的随墙门;堂,指的是处于建筑群中轴线上的主体建筑;廊,指的是处于次要地位的建筑和用于围合功能的围墙等建筑。
阙在汉代之前,宫殿的门有一个专门的形制,叫做【阙】。
说白了那其实还不是门,只是两个高台立在宫殿的外面。
《释名》里说:“阙,阙也,在门两旁,阙然为道也。
”《广雅》里也说:“象魏,阙也。
”《名义考》里也有一段关于阙的描述:“古者宫廷,为二台于门外,作楼观于上,上圆下方,两观相植。
中不为门,门在两旁,中央阙然为道。
以其悬法为之象,状其巍然高大谓之魏。
”这里所说的“象魏”,就是指的宫殿外的阙楼。
“阙”这个东西,可以看做古代最早的宫门了。
在建筑上还没有把“门”看得很重要的时候,在宫殿外面也就是建起来两个高台,中间“阙然为道”,也就是中间一条走道,想进到宫殿就得从这儿过。
汉代的建章宫有二十丈高的“凤阙”,那是妥妥的进宫前的最华丽的建筑。
发展到唐代,大明宫前方左右有翔鸾、栖凤二阁,殿两侧为钟鼓二楼,殿、阁、楼之间有飞廊相连,成“凹”字形,这已经是和宫殿相连接了。
到了宋代,“阙”的形制进一步削弱,汴京城正门宣德楼的两阙已经变成了阙亭。
《东京梦华录》记载:“曲尺朵楼,朱栏彩槛,下列两阙亭相对”而已。
到了明清,“阙”已经成为了门的一部分,成为了门上的阁楼式建筑。
故宫的午门,就是这样的建筑。
牌楼“门”这个东西,在中国建筑发展的过程中,逐渐成为一种越来越重要的形制。
我们如果想进入一座建筑,比如故宫吧,你从午门进入,无论去哪个大殿,那一道道门,过的你简直想要怀疑人生。
别说故宫这么大地儿了,就是一个四合院吧,普通的两进四合院,那也得有个正门,进了正门过了影壁,还得过个屏门,进了一道院,还有个更重要的门也就是垂花门。
进了垂花门才算正式进入堂院。
更别说三进、四进的院子,那还得有个穿堂,也就是单独盖间屋子当个门。
那门里的小姐,出个院子可费了劲了,那可真是老郭相声里说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让迈”了。
在中国传统建筑里,有一种门,非常的特殊,那就是牌坊,一般也叫“牌楼”。
你出去旅游到个谁谁谁的陵墓,最外面的那道门大多数就是一座牌坊,从这座牌坊进入,才是正式进入了建筑。
老北京那时的牌坊简直多到数不过来,只不过现在都变成北京公交车上售票员口中的站名了。
牌坊这种东西,起源于很早很早。
有多早?大概那时还没有建筑。
《诗经。
陈风。
衡门》里说:"衡门之下,可以栖迟。
"诗经这么经典的著作,成书大概是在春秋时期。
也就是说, 在春秋时代,就有了“衡门”,也就是牌坊的前身。
就是说,在春秋中叶,就已经有了类似牌坊的建筑物了。
从建筑演化上说,“牌坊门”是从“华表”演变而来的。
什么是华表?那这历史可就长了,我们现在都知道的就是天安门广场上那两根石头柱子。
华表在古代叫做“恒表”,是部落的一种图腾标志,大概上面刻着部落的logo。
有人说华表是古代一种“诽谤之木”,这出自《吕氏春秋》 的“自知”一节:“尧有欲谏之鼓,舜有诽谤之木,汤有司过之士,武王有戒慎之鼗”。
相传尧、舜为了鼓励老百姓进谏献言,分别设立谏鼓、谤木,作为与民众沟通的一种渠道,鼓励民众积极进言谏言。
不过这真实情况到底是什么,咱也不好说,更不敢问了。
在这种华表上加上一道横梁,就成了一道门,再装上门扇,就成了一道“乌头门”或“棂星门”。
这种门后来用做墙门,成为了官员们住宅的一种专用制式。
牌楼”是中国建筑中非常特殊的一种形式,有多特殊呢?你看,这东西能住人不?不能。
能储藏东西不?不能。
能登高远眺不?不能。
那能干什么?好像也不能干什么。
但这东西上面,屋檐、屋脊、瓦当、斗拱、阑额、脊兽、鸱吻、彩画、柱础...中国建筑上的明星构件,这东西上可是一样不缺,一样不少。
而且牌楼有“间数”,这可是正式房屋上才有的。
“一间二柱”、“三间四柱”、“五间六柱”等等,形制严格,丝毫不差。
我们说过,“衡门”就是牌楼的老祖宗,最晚在春秋中叶已经出现了。
那可是比整个中国建筑史还早的时候。
当然,再早一些时间,牌楼没有这么多讲究,也不叫牌楼,而叫做牌坊,是没有屋顶和斗拱的,多建在一些公共建筑门口和街道路口等地方。
“牌楼”这个东西,用现在的话说,具体一定的“纪念碑性”。
这个词儿是我看祝勇的书看到的,